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[快穿]保护我方男二 作者:青衫书生 文案:    一、《保护男二守则》   1.对男二美色坚定不移   2.对撮合男二女主坚定不移   3.对搞死男主坚定不移   二、《突发情况应对措施》   1.男二不只一个时,不可以瞎jb搞男男配对。   2.男二一不小心看上男主时,要联合女主拆cp。   3.男二一不小心看上你时,要么自尽,要么别回来了。   呵。姜夏觉得,这个任务真特么难,可是——   她真的好喜欢哦。 内容标签: 打脸 快穿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姜夏 ┃ 配角:阿奇奇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1)   姜夏从来不是一个好姑娘。   打架抽烟喝酒,逃课翻墙骂老师,偶尔还调戏调戏好学生。   被她调戏过的好学生大多面上不动声色,却在下一次月考时成绩下滑得惨不忍睹。   平心而论,姜夏很漂亮。   十七岁的少女,本身就是最好的年纪,在这个最好的年纪,姜夏熠熠生辉。   除去皮相,她身上还有一股难得的狠劲,眉一扬就是桀骜不驯。   这样的女孩子很少见,是这个年纪少见的潇洒肆意,她可以笑着把啤酒瓶子砸到小混混头上,怒骂道敢动老子的人一下试试,也可以为了推开一个小孩子,滚到了车轮底下。   其实不亏,姜夏临死前想,好歹那孩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,虽然抢走了她的父亲。   可比起同母异父的妹妹,生生离间得母亲讨厌她的妹妹,姜夏还是要更喜欢这个傻傻的,追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弟弟。   她这一生不算悲壮,不过是父母不和,在她很小时就各自成立了新家庭,有了新孩子。   但他们给了她很多很多钱,足够了,姜夏觉得,她这辈子,就这样吧。   ·   白茫茫一片雾,偶尔透着零星一点光亮。   姜夏睁开眼,发现身处在许多小姐姐小哥哥中间,就像新生军训时一样,他们似乎和她一样,都有些弄不清楚状况。  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。   “欢迎来到保护男二系统部门,我会在枉死的你们之间挑选一位,成为接下来共事三年的宿主。”   人群小声议论起来,姜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,从上学起,她就像个异类,对这些老师给下来的机会,不积极,不在意,不想理。   很快,就有好学生小心翼翼举手提问了,“请问…可以自荐吗?”   “我看过许多这样的小说,应该比他们都有经验。而且……”   “选我!”一名长相平平的女生打断道:“您好,打脸虐渣,攻心复仇,我都可以胜任。”   “还有我!”   ……   叽叽喳喳一片吵闹,大家争得不可开交,看来都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重生的机会。   许久,那道空灵的声音又响起:“我想,我有答案了。”   下一秒,姜夏的身体就腾空而起,众人抬头仰视,恨恨不平。   那声音却轻飘飘说:“知道为什么选她吗?”   有人还想抓住表现的机会,垂死挣扎道:“因为只有她不争。”   “错。”那道声音一本正经:“是因为她最漂亮。”   话音落,其他人的灵魂就消失不见,看来是被抛弃了。   姜夏望着这空荡荡,白茫茫的一片,内心依旧没有波动。   她并不知晓,正是因为她没想再活,这才入了系统的眼。   “自我介绍一下,高级系统277,今后三年,你我要荣辱与共了。”——老干部式的开场白,姜夏难得笑了笑,“你好,姜夏。”   “那好,丑话说在前头,本部门致力于扶正男二,拆倒官配,现在这里有个邪教,你愿不愿意加入一下?”   姜夏眼底的笑意更明显,邪邪的说:“不要,我一般站女主和女二。”   她顿了顿:“你让我死吧。”   姜夏想,她还等着投胎呢,下辈子不求大富大贵,就求一家人齐齐整整。   “嘶……”系统有片刻的不知所措,“喂,你这个人怎么这样?”   “我选你了诶,那么多人,我就选你了诶。”   “关老子屁事?”姜夏吹散额前的细碎刘海,帅气的说:“你爱我,我就得爱你吗?”   “想搞道德绑架啊?”   好一个火红的小辣椒,系统的心更加坚定不移,“不是,我看你是个人才。”   姜夏这人最好顺毛捋这一口,于是她抱了抱拳:“谢谢啊。”   “客气,你过来,我给你看个宝贝。”系统有了一个主意,它把姜夏叫到一面镜子前,说:“看,时光倒流镜,厉害吧!”   姜夏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,“厉害,厉害。”你怕不是个智障吧。   她怀着无所谓的心态望过去,却在镜子变幻时僵在了原地。   画面很高清,连老人眼角优雅的细纹都能数清。   “外婆。”姜夏喃喃叫了声,和老人一样微微上挑的眼角,此刻骄傲地含着泪。   “她……还能回来吗?”姜夏问系统,她其实很聪明,也看清了对方的意图,这家伙显然拿捏住了她唯一的弱点。   姜夏是不想活了,但如果外婆能回来的话,她做什么都可以。   姜夏始终忘不了十六岁那年,外婆缠绵病榻时,为了不让母亲忧心,一个人执意回了老家。   外婆说,她安安静静来,就安安静静离开,不想给儿女添麻烦。   可姜夏舍不得。   那是她的外婆呀,在父母为了新家庭相互推脱时,是外婆要她,在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孩子时,是外婆要她,在所有人都说姜夏是个坏孩子时,是外婆把她护在身后,坚定地说:“我的夏夏,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。”   夏夏,夏夏,她多想再听她说一声。抬手狠狠抹去眼泪,姜夏面无表情地说:“系统,什么条件、还有权利与义务,我们一次说清楚。”   “但是——你敢骗老子,那就一起死。”   姜夏不是随便说说,她猜测这系统不惜使手段也要拉她入伙,无疑是碍于选择了她,别无办法。   这也意味着她有价值。   有价值,就有筹码。   有筹码不要挟王八蛋。   她眉宇间再次浮上那股狠劲,看得系统心一跳,忙说:“你放心啦,我们是正规部门,不会像隔壁“虐渣部”那样苛待员工、拖欠工资的。”   姜夏霸道地嗯了一声。   “那我说正事了哦?”系统空灵的声音莫名有点怂,它说:“我们的口号是——”   “保护男二,义不容辞;”    “干掉男主,天经地义!”   姜夏揉了揉耳朵,有点辣。   系统不要脸地继续说:“我们的守则是——”   1.对男二美色坚定不移;   2.对撮合男二女主坚定不移;   3.对搞死男主坚定不移。   “知道了,知道了,下一个。”   系统说:“好,当你遇到紧急情况时,应该这样做,来,跟我念——”   1.男二不只一个时,不可以瞎□□搞男男配对。   2.男二一不小心看上男主时,要联合女主拆cp。   3.男二一不小心看上你时,要么自尽,要么别回来了。     额……姜夏已经从耳朵辣到眼睛,这些规则真的不能过度脑补,画面感太他妈刺激了。   她忽然有些喜欢这个游戏了。   她想了解更多的规则。   系统却说:“你走吧。”我已经有小情绪了。   于是强烈的白光一闪,姜夏就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旮旯里了。   她再睁开眼,还没来的及骂辣鸡,就被飞来的作业本糊了一脸。   “呵。”姜夏笑了。   笑声引得周围穿校服的男女生都看过来,只见平时一向软糯的年级第一从坐位上站起来,帅气地单脚踩在板凳上,破口大骂道:“哪个砸的老子?”   气势十足,连秦漠都愣住了。   姜夏却只凶了两秒,就乖得像只小猫,因为系统说:“砸你的是男二。”所以——   忍着,受着。   谁叫我们的任务是爱护他呢?   “哎,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。”系统偷笑着,姜夏是个好苗子,但性子得磨,于是它把她扔到了这个世界。一来她本身就是高中生,先一步一步适应慢慢来,再过渡到其他世界。二来,姜夏这次进入的角色是年级第一的好好学生,和她本来完全是两个极端,很有挑战性。   当然,系统绝不承认,它存了报复的小心思。   好吧,是有一点,一点点哦。   反正她都骂它垃圾了,它就垃圾给她看。   话虽如此,系统该给的剧情和提示一点没少,它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的。   姜夏只觉脑海中忽然紧凑,记忆便似走马观花般涌现。   这是个十分简单的校园故事,如果作者大人不是为了强行丰富男二而加入黑道背景的话。   显而易见,混黑道的秦漠比校草男主林湛的人设更带感,你带感就带感吧,偏偏还对女主角一往情深,这就过分了哦。   读者大大肯定心疼你这得不到女主的男人啊,于是疯狂打call,疯狂为男二站街,疯狂不满意。   系统也就有活儿了。   作为“保护男二部门”的一员,新人姜夏要做的就是干翻男主,拆官配,为男二和女主在一起而努力。   多么舍己为人啊。   姜夏舔了舔唇角,细细品剧情,她进入的这个身体叫倾城,夏倾城,长得却没名字倾城。   不过清秀有余,耐看,有南方小家碧玉的气质。   夏倾城本来也是南方人,转学到临水一中的,她本人没什么存在感,但因为学习好遭到年级大佬的diss,大概是孩子气吧,秦漠自己学习不好,还见不得别人学习好。   这也不能怪他,得怪班长任那张嘴,老是把夏倾城和秦漠拴到一块比较,嘚啵嘚半天。   秦漠本来不在意的,直到高三,七班又转来一个女孩子。   和夏倾城的默默无闻不同,温柠就像星星,轻易就抓住别人的眼球,尤其是男孩子。   她长得漂亮,人也温柔,又多才多艺,画画主持,书法舞蹈,都行。   姜夏觉得温柠还有一个优点,特别重要。   ——就是什么都敢往家里捡。   她在校门口捡过没人要的三只流浪猫,这一幕入了男主林湛的眼,冷漠的校草大人可能是动了点心的,不经意就会关注温柠。   虽然他是隔壁班的,但不妨碍男女主日常相处。   小组项目就是这个契机。   而夏倾城就是那个灯泡。   是关于竞赛,不限班三人组,夏倾城和林湛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,老师自然就分到了一组,至于温柠,听说是她的班主任姑妈想给她镀点金,所以放到这一组,等着躺赢,拿奖。   另一个敢捡,是温柠敢捡人。   血淋淋,半死不活的人。   学校附近有条小巷子,很深,平时没什么人。   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,冬季运动会那会,被砍了的秦漠好死不死昏迷在巷子里,温柠又好死不死经过,还让同伴帮她把人捡回去了。   对了,那个同伴就是夏倾城小可怜,她们一起参加竞赛后熟了点,结束后就经常一起走了。   在剧情里,夏倾城是喜欢秦漠的,大概又是因为班主任那张破嘴?她老是把夏倾城和秦漠放在一起念叨,小姑娘下意识就记住了这个人,慢慢地,又多看了几眼,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   但关老子屁事?   姜夏轻嗤了一声,缓了这么久还是觉得生气,她把自己的本子放好,狠狠瞪向秦漠。   死小子,难怪女主不爱你。   活该当男二!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你们来看我。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2)   秦漠狠狠揉了揉眼睛。   但不是错觉,那个胆小鬼就是在凶巴巴看着他。 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?   他想走近看清楚,“夏倾城”却转身就跑出了七班。   姜夏想,如果不跑,她真的会忍不住把他打死。   “宿主,那么帅你也下得了手?”系统277在一边说着风流话。   “而且,我们部门已经很人性化了,只要你保护男二,稍微ooc都是没事的,只要不太过分,比如接下来的期中考试,别掉太多名次。”   “夏倾城可是年级第一哟。”   姜夏呵了一声。   她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会,就是不会学习,让她考第一?一首梦醒时分送给系统。   “那前一百?”系统也知道强人所难,想了个损招:“其实你缺考都可以,只要合情合理。”   “要不缺个胳膊断个腿?”姜夏冷冷开着玩笑,清亮的眼睛忽然锁定了一个目标。   看见从隔壁班走出来的男主林湛时,她的唇微微一弯,有些斜斜地翘起来,是从前那个张扬的坏女孩惯有的小动作。   姜夏想,她有办法了。   于是,从校草大人180多的视角望过来,就看见一个纤瘦白皙的女孩子低着头,似乎很急,竟不小心往他怀里撞过来。   林湛的心被撞得砰然一跳,他下意识推开姜夏,却在女孩子抬起头时,愣了愣。   她是笑着的,颊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,含笑的那双眼睛充满灵气,大大方方写着:我是故意的。   林湛就一把撇开她,少年一直独来独往,人也淡漠清冷,哪见过这样的厚脸皮。   但不可否认,姜夏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,哪怕是坏的。   “这不太好吧。”系统虽然不管好感度,但还是能感受到林湛对姜夏的不喜欢。   姜夏更是再清楚不过。   “没关系啊,以前被我调戏过的好学生,一开始都是这样的。”   她又不着急,反正办法有了,想一想,成绩下滑的最合理理由不就是早恋吗?那跟谁早恋呢?为了保护男二,当然是男主啊!   她缠着林湛,不是正好给男二秦漠和女主温柠机会?   想想都划算。   姜夏吹了个响亮的口哨,习惯性地又跑到学校后操场。   她这真是老毛病了,上学的时候一天不翻墙逃课就不舒服。   ·   “我去,这校服裙子真他妈碍事。”姜夏爬着爬着,又从半道跳下来,想她当初,那是何等的潇洒。   现在换了个身体,果然没自己的好用。   系统说:您悠着点,别ooc太过分了,我虽然不管,但别人看了多不好啊。   “呸。”姜夏索性从墙角拔了根狗尾巴草塞到嘴里,不屑道:“你都说是别人了,老子才不管别人怎么看。”   系统无奈:哎呀,你这路子太野了,就当我瞎了眼吧。   ——“我是瞎了吧,秦少爷,你快掐我一把,我是真瞎了吧?”   ——“你也掐我一下,我觉得我也是。”   姜夏正嚼着草根呢,墙头就传来这样的对话,她抬头一看,原来上面跨坐着两个人呢。   都是刚从外边翻进来的主。   一身校服也穿得格外帅气的是秦漠,他正盯着江夏,两条大长腿挂在墙上,露出的一点脚踝都特别苏。   难怪被读者爸爸们宠爱,也难怪那么多亲妈粉姨妈粉要拆官配站男二了,因为颜好诶。   姜夏客观地对比起来,说实话,秦漠旁边的男孩子也不错,夏至,是这个名字吧?   记忆中,他不仅是秦漠唯一的好兄弟,也是夏倾城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。   又是因为家庭重组,夏倾城的妈妈带着她嫁给了夏至的爸爸,因为亲爸实在太不靠谱,所以改姓了夏。   那么,从感情分来说,夏至要比秦漠帅,对吧?   但姜夏又不眼瞎,她可不是女主,眼瞎就算了,还什么都敢捡。   很明显,186靠上的秦漠从身高上就碾压了夏至,更别说自带苏感,他随随便便往那一站,你都觉得不够看。   眼睛,鼻子,唇,锁骨,手,秦漠哪一样都可以单独拿出来舔,更别说他整个人,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。   但姜夏是谁,曾经放荡不羁,撩翻过无数小帅哥的她早已免疫。   帅没有用,秦漠拿本子砸了她是真的,于是姜夏站起来,极歉疚地看了眼跨坐在墙头,夏倾城的便宜哥夏至,然后扔了狗尾巴草。   一边跑,一边放开了嗓子喊:“老师!七班的秦漠又翻墙逃课了!”   她的声音不大,但传得远,教导主任站在教务处二楼,拿起他那老式的望远镜一看,就逮住了。   秦漠心里此刻卧了个大槽,他是不怕教导主任,但他怕麻烦,看了身边被牵连的夏至一眼,他似笑非笑:“阿至,你妹妹牛逼了。”   ·   系统也不知道姜夏这么牛逼。   她借刀杀人,但又确实保护了男二,让秦漠被管教,不是正好帮助他学好进步吗?   这逻辑没毛病。   但姜夏也是真记仇。   系统小心翼翼想了想,除了把她踹到这个世界,也没做过什么再过分的事,是吧?   那边,秦漠和夏至又被教导主任请到了办公室喝茶,哦不,是看这戴着西洋眼镜的小老头喝茶。   林主任喝过瘾了后才说:“你们要不要来一杯?秦漠?夏至?”   这两个名字,常年躺全校的黑名单里,谁能不记住呢?   夏至还恬不知耻地说:“老师,我喝,秦少爷不好这口。”   秦漠翻了个白眼,林主任那小西洋镜下清亮的眼珠,也变成了眼白,他咂了砸嘴:“那抄校训吧,一人抄十遍,明天这会给我。”   夏至连连点头,反正他不抄,秦少爷也会找别人抄,只要不请家长,屁大点事。   林主任还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吗?“现在,就搁这儿,先给我抄一页,明天字迹得一样。”   “哈哈哈哈。”躲在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夏一脸小人得志,恰巧这会林湛拿着运动会的报名表过来,他就在姜夏后面站着,看她肩膀在那一抖一抖。  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林湛伸出手推了推她,姜夏就撞着虚掩的门进去了,她抬起头,和正抄校训的秦漠大眼瞪小眼。   回过头时,林校草依然一脸冷漠,仿佛恶作剧的不是他。   清清冷冷的少年别开眼,敲了门框几下,走到林主任跟前,没有谈话,放下六班报名表,拿了林主任给的东西就走了。   姜夏也想跟着走,后领却被人揪住了,回过头,秦漠生动的那张脸满满痞气,还有得意。   他忽然很乖地举起小手,对林主任说:“老师,我刚抄到第八条,说是不管任何理由,偷听老师讲话的,都视为违反校纪。”   “该罚。”他拖着长腔说道。   夏至在桌子那头憋着笑,姜夏冷冷一眼扫过去,他就装作死命抄的样子,超级认真。   “嘿嘿嘿……”姜夏装傻笑起来,特别乖,特别软,她说:“主任,我有听力障碍,在外面听不见。”   夏至忍得更辛苦了,连秦漠都开始憋着,但姜夏还是一本正经,纯良无害地眨巴着眼睛。   怎么说吧,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,活着的时候就天天被请家长,但没办法啊,两边都不愿意来。   所以姜夏真不知道请家长是啥滋味,潜意识里,她觉得夏倾城这样的好孩子,是不该被请家长的。   她自己野,但不能让人家爸妈觉得夏倾城野,还过来一趟,多不好啊。   那边林主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又喝了几水茶后,才说:“夏倾城是不是?”   姜夏贼乖巧的点点头。   “我记得,年级第一嘛,是个好孩子,你走吧。”   姜夏千恩万谢,背过身来又对着秦漠小人得志,笑的那叫一个讨打:看到了吧?哈哈,叫你不学好?   怪我咯?   秦漠也笑了起来,手上的笔却差不多捏碎了,等姜夏走后,他一把扯过夏至抄了一半的纸,吭哧吭哧几下揉成团。   边揉边说:“那啥,书里不是说子债父偿吗?我没记错吧?”   夏至可怜巴巴一张脸,欲哭无泪:“嘤嘤嘤,秦少爷,是父债子偿,还有我是她哥,我没有这样的女儿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你们来看我(⊙v⊙)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3)   下课铃如约而至,穿着校服的男女生三三两两离校,偌大的学校一下空旷下来。   秦漠和夏至还在奋笔疾书,并约定好抄完去找夏倾城算账。   那边,致力于当电灯泡的姜夏跟着男主林湛和女主温柠到了图书室,她跟在那郎才女貌的一对身后,像个妖怪。   姜夏发誓,她真的不想当妖怪,如果不是小组竞赛有夏倾城的份,她现在就出去High了。   “消极怠工,扣十分。”系统277的声音忽然响起,吓得姜夏一个激灵。她说:“你胡说。”   很快,温柠和林湛中间就多了个“不明物体”,不,姜夏。   她笑嘻嘻问主角大人们怎么安排进度,好像真的知道竞赛是什么玩意儿一样。   系统说:“我收回扣分的话。”   姜夏搓了搓手,打算去那边拿本书来缠着林湛问,不给他和温柠相处的机会。   姜夏挑来挑去,终于看中了最上面一本,没别的,就是厚,她实在学不下去了,还可以一板砖把自己敲死,而且保证一次就能敲死。   因为书放得高,她踮起脚尖,正要够到时,身后伸来了一只修长漂亮的手,带着黑色腕表,应该很值钱。   就在姜夏连接脑海里的淘宝系统时,那只手抽出书后微微一转,往上放了放,刚好放到她踮脚也拿不到的地方。   恰好,姜夏的淘宝系统也更新完毕,认出了这表是校草林湛同款,想起教导处门口那一推,她忽然一跳,踩着后面人的脚往上跃,凭借着还看的过去的弹跳力把被放高的书取了下来。   可就在她起跳的瞬间,身后似乎传来一声闷哼,姜夏回头笑笑,挪开踩着人的脚,一脸的天真无辜,不知所措。   林湛的俊脸似乎更冷了几分。   姜夏其实不太懂校草大人的撩骚,是报复她之前撞他怀里了?   没错,林湛向来生人勿近,那天姜夏一个猛子扎过来,扎得他快要得心脏病了,他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,没有理由不气。   姜夏却奇奇怪怪看了他一眼,觉得不太正常,以往她祸害过的好学生哪个跟林湛一样?不都是初见红着脸,到手后再见红着眼。   林湛是个个例。   她决定稍微对他花点功夫。   于是等三人小组的竞赛讨论进行完,姜夏就跟在了林湛身后。   她要护送主角大人回家!   ·   “我觉得,你可以再猥琐点。”277忽然出声,对躲在建筑物后的姜夏说。   姜夏摇摇头,“你别吵。”   她正认真跟着呢。   这一转眼的功夫,林湛的大长腿又把姜夏甩后面了,至于她为什么不光明正大,当然是有原因了。   如果光明正大,林湛故意回一个不是他家的地方,姜夏以后怎么跟他偶遇呢?所以这第一次一定要偷偷摸准地方。   她把自己藏好,搞得跟谍·战007一样,却在一个巷子转弯时,忽然被身后一股力道扯了进去。   动静不大,但还是有异样。   林湛敏锐地回过头,却什么也没发现,他挑了挑眉,自语道:“怎么?不跟了吗?”   亏他还想带着姜夏绕十七八个圈子,累死她。   那边,姜夏被扯进巷子里面后,本来打算施展一套拳脚功夫为民除害,却发现原来是熟人。   秦漠和夏至二人阴森森凑近,好像要把她活扒了一样。   姜夏下意识就一个想法:抄这么快的?看来校规还是太少了。   秦漠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,松开捂着姜夏嘴的手,一个壁咚,又酷又拽地说:“给你两个选择,帮我抄,还是帮我们抄?”   夏至附和道:“你可以不帮我抄,但别想进咱家门。”   意思就是,没得选。   姜夏说:“我好害怕。”   她红着眼眶,拼命逼出点眼泪,一抽一抽说:“我抄,我抄,那去哪里抄嘛?”   夏至:“秦少爷家。”   这哥可真不待见她呀,姜夏想,越发可怜巴巴,说:“那我得去多买几只笔,秦少爷家肯定没那么多吧?”   “昂。”秦漠应了声,其实从姜夏哭开始他就消了气。   不过面子拉不下,他叫夏至去买笔,只剩他和姜夏时,递过去一截衣袖,“意思意思就行了啊,我最看不得女人哭。”   姜夏一愣,憋住眼泪,咦,怎么演过了完全憋不住?不行,根本忍不住,“哇……”她大声哭出来,眼泪珠子全掉秦漠袖子上。   吓得少年后退了小半步。   但也只是小半步,应该看不出来,他自我安慰的想着。   正在这时,片区巡逻的警察过来了,一看这状况,立刻觉得秦漠干了坏事。   姜夏顿时觉得有些奇怪,警察怎么会来?没办法,她只能继续哭着解释没事,是情侣间小打小闹。   那警察叔叔就懵了,明明刚刚打电话来报警的那个少年说:“XX地,这里会发生恶劣性质事件。”   少年一口板正的播音腔,清清冷冷的语调,莫名让人信服。   这这这……难道是传说中的修罗场?警察叔叔莫名兴奋起来,脑补了一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。   好在他通情达理,最后摆了摆手走了,留下秦漠用怀疑的小眼神盯着姜夏。   说实话,她刚刚这段演得真好,演得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她男朋友了,那么……问题来了?   “你之前也在演?”   “那哪能啊。”姜夏心虚地别开眼,正好看见买笔回来的夏至。全是一支一支的。  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是不是傻?没有罚抄的经验吗?就算不是“三管齐下”,那也得是“双·飞”啊?你一支笔抄,抄什么抄?   一点被罚抄的自觉都没有。   于是她打开淘宝,下了订单,然后和秦漠他们回家了。   中间过程十分配合,以至于秦漠把她带回家,后知后觉有一种引狼入室的不安感。   事实也确实如此。   她都不带抄的,夏至催她,她就一脸惨兮兮,说什么笔没快递到,一支笔就算一直抄也抄不完,如果没能在规定时间交上,那还有什么意义呢?   秦漠竟然无言以对。   算了,他本来就没指望她。   于是一个电话,很快无数小弟就从门外进来,他们有的还拿着唬人的砍刀,有的正在收保护费,手里拿着欠条,还有的绝了,叫了亲戚来,一看就是学生。   所有人都在帮秦漠抄,照着他的笔迹模仿。   姜夏简直无法描述那个场面,她问夏至,“秦少爷这么吊,不,这么厉害,还抄什么抄?”   “怕他老头呗。”夏至头也没抬,不就是怕学校把秦爷请过去。   作为本市黑道的坐馆,秦爷叱咤风云近十年,基本垄断了这条道,说是统一也可以,他也算是个英雄人物,唯一遗憾的是年轻时没读过什么书,所以满腔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小儿子身上。   偏偏秦漠也不是个读书的料。   什么老子就什么儿子呗,夏至理所当然的想,但他就不一样了,他老子实在是个文化人,他自己不还是这个熊样?   说起来,夏倾城和夏至两兄妹不亲,一方面是没有血缘关系,是家庭重组,夏倾城的母亲带着她嫁给夏至的父亲。   另一方面是夏至的父亲也和他们七班班主任一样,老把两孩子拿一块对比,仿佛全天下的家长都爱说你咋咋,别人家的又咋咋。   所以夏倾城拉完秦漠的仇恨又拉夏至的,她学习好,怎么都不对。不过姜夏觉得,这个问题对她毫无影响,因为她也学习不好啊,哈哈哈。   大概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,经过这个罚抄小插曲后,姜夏和秦漠他们越来越玩得来。   一群学渣,一起跳墙。   友谊就在这一起一落间迅速发展,姜夏觉得,是时候给好兄弟秦漠和女主大人扯红线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你们来看我T^T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4)   不过拉红线之前,她必须向校草大人求证一件事情。   周五,临水中学的教学楼下,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子,大家都在搞大扫除,只有林湛身后的小尾巴在捡书签。   姜夏一边捡好看的一边问拿着竹扫把的高瘦少年,“林湛,那天是你报的警吗?”   白皙清俊的少年头也没抬,修长的手一扬,扫帚就把姜夏逼出一米之外,“你离我远一点。”   “好呀。”姜夏腾空就是一跳,稳稳落在旁边花坛上,居高临下盯着林湛,笑嘻嘻说:“我知道是你,你肯定是担心我出意外。”   林湛恨不得拿扫把敲死这话多的家伙,他扬起脸,皮笑肉不笑:“我怕你死了,别人怀疑我。”   姜夏就给他来了个仙女散花,精挑细选的银杏叶子从上往下落,划过少年漆黑的发梢,精致的眉眼,还有……抽搐的嘴角。   林湛紧紧握着扫把,他从来没有如此希望一个人、希望一个人能重回娘胎,进行改造。   少年到底没管住手,拿着扫把往花坛上扫去,誓要把姜夏扫走,哪知对方还跟他嬉皮笑脸。   姜夏一边跳一边躲,还笑着说:“你太慢了,要快点才能扫到我。”   林湛可能是气糊涂了,真的存了心要弄死她。就这么一来二去,姜夏还真的被扫把逼得一个不稳,踩着花坛边缘就要跌下来。   妈哒,不要再折磨我了。     林湛眼睁睁看着她朝自己扑过来,心跳如雷,可到底还是扔了扫把,接住了姜夏。   不管少年再如何有脾气,十七八岁的年纪,心底总是良善的,林湛想,他要不接住她,她以后就以见死不救这个理由赖着他可怎么办?长痛不如短痛,他还是要接一接的。   那一刻仿佛世界安静了下来,身边是簌籁而落的银杏叶子,指尖是女孩子柔软的腰肢,十七八岁的少年睁大眼睛,停止了呼吸,冰冰冷冷的脸红了起来。   “啪”地一推,林湛又像上次那样推开姜夏,可他看她,又好像有哪里变了,于是他重新捡起扫把,生气地走了。   姜夏在背后偷偷捂着嘴笑,真好玩儿,比学习好玩一百倍。   等等,学习。   想到学习,她一张脸马上就垮了,月考就是下周了,她可连预习都没开始。   于是,刚刚得意洋洋的少女就跟在那一脸“我很生气”的少年身后,边追边喊:“林湛,你得救我!”   ·   托姜夏的福,秦漠似乎赢来了人生的春天。   因为她的插科打诨,男主林湛和女主温柠很多偶遇的缘分都被打乱了,也暂时没有出现动心一说。   二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。   反倒因为姜夏的撮合,温柔体贴的温柠同意了帮秦漠补习。   就这样,原本的命运轨迹因为姜夏这只“蝴蝶”发生了变动,事情也似乎一步一步在朝好的方向发展。   随着竞赛小组的事告一段落,林湛和温柠也不再有什么交集。   至于原著中温柠喂流浪猫的一幕,也被姜夏强行掰正到让男二秦漠看见,而不是男主林湛。   姜夏想,也许不久她就能成功,可现实是,特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好难。   为了应付考试,也为了系统277说的不ooc太过分,姜夏不得已向林湛示好,抱大腿。   在这之前,她还和系统抖了个机灵:我说,你肯定有那种过目不忘的药水吧?   277冷漠脸:没有,下一个。   姜夏:那学霸速成丸呢?   系统冷冷一笑:有……你也买不起。   姜夏微微一笑:你还活着真是太可惜了。   277:“辱骂系统,扣十分。”   垃圾。   “我听见了,再扣十分。”   ·   姜夏想,她能体会林湛对她的感觉了,就像她看垃圾系统一样。   意识到这一点,她不再缠着那好好学生,下血本报了个补习班。   好像是本校老师偷偷开的,网络授课,很小一个群体。   几道破题的事,大家搞得跟地下工作一样。   很快,考试就到了。   因为以前的夏倾城是学霸,姜夏的考场很靠前。   是真的很靠前啊,年纪第一的位置,方圆几里就后面的林湛她认识,结果人家还不理她。   不应该啊,姜夏想,她明明没缠着校草大人了,他凭什么生她的气?转过身,姜夏问林湛:“你是不是讨厌我?”   出乎意料,林湛的眸光很复杂,漆黑的眼珠定定看着她,不点头也不摇头。   姜夏就伸出两个小爪子扒在他的课桌上,仰起小脸,吹着凌乱的刘海可怜兮兮说:“林湛,你能不能一会再讨厌我?”   “为什么?”少年一挑眉,难得的回应了她。   姜夏就乖巧地说:“先江湖救急,帮帮忙考试,考完随便你怎么讨厌我,怎么样?”   “不要。”林湛冷漠地扯过草稿纸,看着上面某人的爪印,皱了皱眉说:“我家有一只小狗,前几天一声不吭就走了,等它再回来,你觉得我会理它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叮铃铃。”十五分钟预备铃响起,姜夏后知后觉地收好自己的小爪子,有些委屈。   如果不是监考老师就位了,她真想回过头对林湛说一句:“那啥,能不能换个比喻啊?”   很快,卷子就发了下来。   姜夏故意磨磨蹭蹭往后递,哪知小手在卷子下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,同时还滑进一段小纸条。   她猛地收回手,不敢去看后面的林湛,然后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瞄了眼纸条,上面是林湛笔锋清冽的字,写着:   把背挺直,等我写完。   这是要传答案了吗?   姜夏简直不敢相信,她战战兢兢地往后睨了一眼,却意外捕捉到少年微扬的嘴角。   林湛竟然笑了!   不是冷笑,也不是假笑,真真切切,发自心底。   颊边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笑涡,又穿着校服,简直是初恋的既视感。   姜夏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,为了表现自己的骨气,她开始认真做题,可没看几眼,笔就被搁下。   不是不会……   “哎,原题你都不写的吗?”277突然发声,因为这卷子上的题和姜夏下血本报的补习班给的一样。   网上授课的那节数学课视频,基本包括了80%原题。   “我去,这押的也太准了。”姜夏不屑道,她还就不做了。   不公平的考试,根本毫无意义。   系统就说:“那你怕是要扣分了。”   姜夏无所谓摊手:“你吓唬我的还少吗?”嘴上总是说着扣分,可到现在她也没收到负分通知。   如果一开始积分都是零,照系统那扣法,她早负没了吧。   系统又说:“这次是真的。”   姜夏就点点头:“算我欠你的。”   她宁愿大崩人设,也不要向不公平的教育妥协。   索性无所事事,只等白卷上交。   然而这可急坏了林湛,说实话他心里很奇怪,明明巴不得姜夏怎么怎么样,可真要看着她出事又做不到,矛盾又困惑,是此刻少年内心的思量。   于是在快速写完卷子后,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就掩在试卷下,清晰且有力地碰触姜夏的后背。   一笔一划,传着答案。   顺带轻轻踢了踢她的凳子。   姜夏却摇了摇头,一动也不动。   等考试结束后,林湛直接拦住她,又别扭又执着的问:“怎么了?”   是怎么了,不是为什么。   前者更多是关怀,后者却会让人觉得是在质问,带着批评。   姜夏长长叹了口气,说:“很难受。”她原原本本,一五一十交待了考前泄题的事。   甚至把证据给了林湛。   少年并不觉得意外,只是难得笑了笑,颊边笑涡浅浅,“你真傻。”他对姜夏说,然后把证据备份,发到了一个不常联系的号码里。   备注好像是温。   温柠的温。   姜夏觉得疑惑,问他:“举报吗?”   林湛答:是。   姜夏又问:有用吗?   林湛笑了笑:他会管的。   “他”?姜夏还想再问,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,回头一看,可不是冤家吗?   好兄弟夏至和秦漠,正手挽着手从最后一个考场走出来。   恰在这时,第二考场的温柠也收拾好书包出来了,五个大熟人面面相觑,一时没人开口。   直到过了大概蛮久的,秦漠吹了个口哨,邀请道:“一起吃饭啊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来看我,不定时更新,因为数据差(⊙v⊙)嗯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5)   小鸡啄米般点头,姜夏十分清脆地答:“好啊。”   林湛的瞳孔微微放大,那句我不去堵在了唇边。   他真是见了鬼,竟然会不放心她一个,念在你誓死交白卷的气节上,我就去一次。   秦漠似乎不太管他们,那句话好像也是对温柠说的。   女孩子松了口,“好。”   一行人走向校外,夏至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老实人。   但老实人就活该被孤立吗?   他往姜夏和林湛中间一插,没话找话问:“妹妹,考得好吗?”   “糊了。”姜夏也是个直接人,反问道:“你和秦少爷呢?”   “还行?应该不是倒数一二了。”   是啊,因为是我啊。   姜夏忍着笑,不说,反倒惹来秦漠嘲笑:“怎么?年级第一好像flop了,那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。”   姜夏摊手,反正你请客,快点给我把温柠拿下才是真的。   ·   秦少爷果然有钱,且败家。   挑的地方倒是低调内敛,淡淡中国风,雅间里一景一物应该都造价不菲,不愧是大佬的儿子。   一边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孩递来菜单,秦漠也没看,给了温柠和姜夏,“随便点。”   姜夏笑着摇头,让温柠来。   点菜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,温婉娴静的女孩细细思量后,每一个口味都顾全了。   众口难调,温柠尽可能让大家都有一道满意的菜。   姜夏赞同,其实一个人值不值得深交,跟她吃顿饭就知道了。   如果一顿不行,那就两顿。   上菜的过程中,夏至囔着要玩游戏,秦漠就依他,陪好兄弟玩“真心话大冒险”。   他们是转酒瓶,对着谁就是谁,第一轮是林湛中招,他选真心话,大家就问,千古不变的那个问题——“你有喜欢的人吗?”   林湛迟疑了半秒,终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。   八卦王夏至还想问是不是在我们当中,但这已是第二个问题。   酒瓶又转呀转,倒霉轮到了秦漠,他还敢选大冒险。   姜夏当时一看机会就来了,她一把捂住便宜哥夏至那张嘴,说:“在我们五个人之间选一个异性拥抱。”   哈哈哈,还撮合不了你们吗?   姜夏乐呵呵地想着,哪知那高高帅帅的少年离了座位,竟是一步一步向她这个方向走来。   夭寿了,姜夏看清秦漠眼底的孩子气,知道他是故意报复来了。   来就来,她视死如归。   就在秦漠双手一勾时,娇娇小小的女孩子灵巧一闪,竟是让他扑了个空。然后就见姜夏笑得得意:“秦少爷,抱都抱了,没抱到是你的原因哦。”   林湛握着茶杯的手终于松了。   秦漠低头笑笑,无奈又失望,好像是失望吧,夏至想。   略显尴尬的气氛转瞬即逝。   酒瓶又转了起来。   这次是温柠。   她选了真心话,夏至就问:“我代表大家,想问问你喜欢的人在这里吗?”说完挤眉弄眼看了眼秦漠,他是喜欢温柠没错吧,毕竟温柠帮秦少爷补习了那么久。   闻言,安静的女孩点了点头,在。   “是谁?”夏至当即追问,问完又笑了起来,露出一颗小虎牙。   “好了好了,继续。”   姜夏再次转动酒瓶,没想到点背,挑中了自己。   她说选真心话。   又是那个老一套的问题。   “你喜欢的人在不在?”   林湛放下的茶杯似乎又握了起来,他轻掩在唇边,神色难辨。   连秦漠都放下了手机。   姜夏笑了笑,两个梨涡格外甜,话语却是那样没心没肺,她摆手,像那个表情包一样,“tan90度,不存在的。”   夏至呲着的小虎牙就收了回去,他怎么觉得气氛这么冷呢?   好好一场游戏,扯上情情爱爱后就让人百味杂陈,之后的菜色再惊艳,众人似乎也没多少心思了。   姜夏不一样,吃了三碗大米饭。   ·   下午是英语考试。   最后一门,姜夏很认真自己做了,她活了十七八年,就英语能看。不管怎么样,总算结束了,大家扔书包的扔书包,出去high的出去high。   秦漠还不知道从哪弄了两辆机车,一黑一红,和夏至骑到了校门口,引得一波迷妹接一波。   姜夏和林湛出校门时,就看见夏至拦下了温柠,说要一起出去玩儿,优雅漂亮的女孩子捧着书,到底没架住软磨硬泡。   姜夏偷偷笑了笑,扯着林湛就打算回避,身后却有人叫她。   是秦漠。   “喂,年级第一,今天不翻墙了啊?”他的语气带着痞意,偏偏嗓音低沉磁性,让人讨厌不起来。   呵,你不也翻墙吗?姜夏就想转身回怼,哪知她不过拽着林湛的衣袖,此刻却被他一滑,直接手牵了牵手。   姜夏是真的愣住了,她看着林湛,想把手抽回来,力量却太悬殊了。   大庭广众下,这一幕刺眼得很,秦漠似笑非笑,摸了摸鼻尖。   夏至又一惊,他太懂了,好友多年,这是秦少爷要发飙了。   他马上从机车上下来,一把扯过便宜妹妹姜夏,要往回走。   那边林湛也不放手。   姜夏脾气就上来了,“怎么?当老子是布娃娃吗?”   想扯就扯。   两人俱是一惊,松了手。   可能被这句“老子”吓得不轻。   秦漠反而笑了,发自心底的那种,有些满意,又有些自豪。   到最后,拉拉扯扯的结果就是又叫来一辆机车,白色。   五个人各怀心思,又稀里糊涂的捆绑到了一起。   秦漠是带着夏至的,林湛自己一辆,姜夏说什么都要自己骑车,然后带着温柠。   夜色越来越浓重。   天有些凉,姜夏骑慢了些,对身后的女孩子说:“头低点,躲我后面,不容易灌风。”   温柠轻轻应了一声,抓着姜夏衣服的手又抓紧了一点。   三辆机车疾驰在大马路上,夏至还唱着歌儿,秦漠就骂闭嘴,说一会让你唱个够。   一路上林湛始终十分安静,等停车时,姜夏才发现他手心的薄汗,可少年一双眼睛比夜色还要浓黑,他说:“没事。”   姜夏不禁猜测道:“第一次骑?”   林湛嗯了一声,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,还是帅得惨绝人寰。   姜夏真的服了,想她第一次,虽然也是直接上路,但还是吓得够呛,哪像林湛这样不动声色。   “那…你怎么知道拨哪个?还有调速刹车等等?”她问。   “猜的。”林湛淡淡回到,清隽的眉像山水画一样,清冷却耐看。   “猜的啊?”姜夏下意识就离他远了小半步,也太可怕了吧。   “你躲什么?”少年忽然绽开笑颜,“骗你的,我在书上了解过。”   那你也很厉害啊。   姜夏还想表达一下敬意,那边夏至又在催了,这是一家叫“春风渡”的夜店,名字很古典,装潢也是,她忽然发现,秦少爷似乎喜欢古典风,中午去的地方也是。   其实姜夏也觉得蛮不错的,她小时候随外婆长大,外婆喜欢戏曲,她耳濡目染也会一些。   好像这次月考后学校有文艺演出,不知道夏倾城有没有报名。   ·   夜店里,不是想象中的烟雾缭绕,反而气氛幽静。   大概是秦少爷的消费水平比较高?姜夏这样想着,却发现订包间的是林湛。   秦漠在和他争。   侍者服的招待看着一脸为难。   姜夏就问夏至:“秦少爷和林校草哪个有钱?”   少年咧了咧小虎牙,一脸不屑的样子,嘴上却说:“大概都挺有钱的,秦少爷是明富,林校草的底没人清楚,但他总是出人意料。”   “其实我都想不到他会来,林主任你知道吧?就那爱喝茶的小老头,教导主任,他外公。”   老正经和小正经。   哇,好大一个八卦。   姜夏吃瓜的心一下被勾起了,“哥,你说那他怎么跟外公姓?”   这声哥叫得夏至措手不及,他缓了缓,心里还有点高兴,佯装镇定说:“其实我不知道。”   “不过听说他爸姓温的。”   “温?”姜夏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,“温柠的温?”   “是啊。”夏至点头。   那就不简单了,姜夏依稀记得,那天数学考试结束后,考场外,是林湛把证据发出去举报的,而收信人,备注就是“温”。   她当时还想是不是发给温柠她爹了,这样一看,是发给亲爹呀。   保留着这个疑问,姜夏又问夏至:“哥,我们家算有钱吗?”   夏至:“还行吧。”   “比秦少爷怎么样?”   夏至:“是差点吧,但也差不多,要不我能这么混日子?”   “很好。”姜夏笑眯眯弯了眼睛,月牙一样,她说:“哥,钱包。”   不知怎么地,可能是被这声清甜软糯的哥蛊惑了,又或者是夏至从小都想要个妹妹,他想也没想,上交。   “谢谢哥。”姜夏笑得更甜,然后走到争执不休的林湛和秦漠之间,往柜台上一拍钱包,说:“我哥来。”   “不能老让他白吃白喝。”   话虽如此,姜夏却实实在在巧妙地化解了尴尬,温柠看着她的眼睛都不由亮了一些。   ·   五人租了间最大的包厢,一进去,夏至就开始了麦霸模式。   秦漠似乎和林湛较上劲了,在那边下棋,黑白子,下了半天,一个当围棋下,一个当五子棋下,胜负难分。   姜夏实在觉得夏至唱得辣耳朵,正好温柠也嫌房间里有些闷,两人就一起出去了,打算到吧台看看表演。   可这还没坐下,就有人过来搭讪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营养液,想爆更一下,应该还可以。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6)   姜夏眯着眼饮了口薄荷酒。   一脸轻浮的公子哥往温柠身边一坐,浑浊的眼神更加不堪,赤果果地在她身体曲线上游移。   “看够了吗?”清清脆脆的嗓音,甚至还带着甜软。   公子哥邪笑着看向姜夏,“这不还没开始看你吗?”   “哦?”姜夏清秀的眉眼舒展,只依稀从她斜斜翘起的嘴角看出几分笑意,“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。”    “好啊。”公子哥顺手拿起骰子,“比大小玩吗?”   姜夏笑了笑,眉宇间透出一股凌人的气势,压迫感十足。   “不玩。”她说。   “还不够刺激。”姜夏起身拔下酒吧角落的飞镖,“怎么样?敢不敢和我蒙上眼睛比一比?”   “呵。”公子哥冷笑一声,不过是个黄毛丫头,“我先来!”   “等一下。”姜夏扬了扬唇,给了温柠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,似笑非笑说:“先讲好,输了怎么算?”   “随你便。”公子哥淡淡说,“老子怎么可能输,倒是你们两个小美人,输了一起陪我。”   “好啊。”姜夏挑了挑眉,选了块不透光的布,让公子哥蒙上眼睛。   “嘭,嘭,嘭!”男人连发三镖,镖镖中八环,甚至有一镖挨近九环。   “不错啊。”姜夏轻笑着拍了拍手,此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,林湛秦漠他们也听到动静出来了。   只见场中央,明明柔弱娇花的女孩子神色淡然,不紧不慢地系上黑布,然后她执起三支镖。   “嘭,嘭,嘭!”同样三镖连发,少女的动作行云流水,引人侧目。   “不行!你耍赖!”那公子哥见姜夏镖镖中红心,气急道:“凭什么你站那么近?”   “你也没说不能站这么近啊。”姜夏勾起唇角,扯下黑布的瞬间,一双流光溢彩的清眸让人心惊。   “这不算!”公子哥顾自强调道。   “那好,就陪你继续玩。”姜夏挑了挑眉,重新蒙上眼睛。   这一次,她站得比对方还要远。   连看客们都紧张起来。   林湛却发现,姜夏始终是扬着唇的,淡定从容,桀骜不驯。   “嘭!”   毫无征兆,姜夏又是一镖,众人望去,飞镖稳居红心。   人群中不有爆发一阵唏嘘,连温柠都下意识捂住了唇。   “嘭!”第二镖,九环。   姜夏轻舔唇角,对那公子哥说:“是为了让你不要输得那么难看。”话音落,第三镖出手,稳立红心!   姜夏取下蒙眼布,无奈地朝那傻眼了的男人说:“哎呀,一不小心又瞄到红心了。”   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。   姜夏骚气地鞠了个躬:我就装个B。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那如临大敌的公子哥面前,似开玩笑般说:“愿赌服输,你当靶子让我扎三下好不好?”   男人额头上的虚汗已经出来,可这么多人看着,他的面子实在拉不下,“来就来,谁怕谁。”   姜夏就眨了眨眼睛,抬下巴示意他站在镖盘附近,然后她挑了一一支看似最尖锐的飞镖,没有出手,而是若有似无地比划。   在男人的下半身附近。   她轻轻一笑,却在那公子哥眼中犹如修罗,他大喊:“伤人是犯法的啊!”   “放心。”姜夏这样说着,却再次蒙起了眼睛。   “喂,喂喂喂!你干什么?”   “不干什么,你最好别动。”姜夏话落,手里的镖也似长了眼睛般飞射出去,竟直直挨着男人的裤裆滑过去。   一镖落,那公子哥当即就跑了,恐怕再晚点,他就要失禁于人前。   姜夏拍拍手,很满意。   她活着的十七年里,就干了这一件正经事,练了这一门手艺。   逃课翻墙的日子里,姜夏总是喜欢窝在这种地方,因为哥们小弟多,热闹。   无聊了,就拿人练练呗。   像个胜利者一样,她环视四周,看见林湛秦漠他们时,还调皮地眨了眨左眼。   不够漂亮,但闪闪发光。   ·   经此一役,夏至彻底折服。   但他又试图找到姜夏的弱点,于是提出了一起去鬼屋游玩。   温柠本来是拒绝的。一是大晚上人吓人可能吓死人,二是已经凌晨了,家里的父亲该不高兴了。   可她看着姜夏眉飞色舞的模样,又本能地想向她靠近,想和她一起,怀揣着这样的想法,再加上夏至的“拖拉拽”,到底没能躲过去。  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杀向“午夜鬼屋”,还是号称最惊悚的那家。   不过很有意思,说玩的是夏至,不敢进去的也是夏至。   这样就剩下他们四个人。   而这个鬼屋很有意思,且特别适合小情侣,一般是两两配对,各扯红线,也就是说,女玩家和男玩家分别有不同的入口,在进去前,分别选择一条红线。   谁也不会知道红线那头到底是谁,只有等男女玩家都走到中间的出口,汇合后才知道自己的红线那头一直扯着的是谁。   在这个过程中,红线两头的男女各自面对鬼屋里的场景,就像心有灵犀般,当对方害怕时,本能会紧拽红线,又或者吓得突如其来松开松开,但不管哪一种情况,都是相互感知。   当然,最有意思的是到中间汇合后,你才知道一直和你休戚与共的是谁。   那就试试吧,姜夏把红线往小尾指上一绕,主动牵起温柠的手,一起从女玩家的入口进去,那边,林湛和秦漠也选好了。   室内几乎看不见,只有幽幽暗暗几点绿光,明灭闪烁,十分安静,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,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。  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,姜夏敛敛心神,握着温柠的手又紧了几分,她问:“你害怕吗?”   温柠摇摇头,其实她在乎的东西很少,情感也始终很平静,就像先前遭遇搭讪时,好像也无关紧要。   她跟在姜夏身后,觉得心安,也觉得羡慕,羡慕她真正活过。   忽然,侧面闪出一个人头,甚至还流着鲜血,直接滴在了温柠的手背上,她想大叫一声,却发现多年来的教养迫使自己捂住唇,一言不发。   “嘭”地一声,温柠镇静下来,原来是姜夏伸手把那颗人头打回去了。   “真无聊。”清秀白皙的女孩子皱着眉,回头对她说:“没吓着你吧?我小时候就这样,不信鬼神。”   “那老子算什么?”系统277终于忍不住了,它就说姜夏一点都不尊重它。   姜夏无所谓地扯了扯手指上的红线,淡淡说:“信神明之说的有两种人,一种是心里有鬼的人,一种是心有信仰并靠着信仰活下去的人,至于你,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,反正不好玩儿。”   话落,面前似乎又飘过一抹白影,披头散发,滴血的眼珠还在眨着,真实得不能再真实。   姜夏把温柠往身后一挡,淡定等着这装神弄鬼的白影再次出现,在这之间,她似乎感受到尾指的红线被人拉扯,但不是害怕的感觉,而是刻意想试探试探她是谁。   这可就有意思了,她也故意扯一扯,看到底是秦漠还是林湛。   很快,那头又狠狠回扯了几下,照这不罢休的架势,大概是秦少爷不假了,姜夏看了看身后的温柠,忽然想了个主意。   说巧不巧,那白衣鬼影又出现了,姜夏直接跟上他,围着鬼屋里转圈,等转了一圈又一圈后,她终于堵住了白衣鬼,然后揍了一顿,揍得人落荒而逃。   姜夏笑了笑,等着温柠过来,两个人一起走到中间的出口。   出来的刹那,灯光一下通亮,姜夏也看清楚了,她手里的那根红线那头是林湛,温柠那头是秦漠,和她要的结果一模一样。   也不枉她和温柠换过来。   倒是秦漠,灯影下少年的表情看不真切,但总觉得是有些失落的。不过很快,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夏至吸引了。   他拿着大伙的东西走过来,头发有些凌乱,唇角还有一块淤青。   姜夏就忍不住想笑,她早就觉得奇怪,明明是夏至说要来鬼屋玩,结果他反而不进去了。   那不是有鬼是什么?   “哥,扮白衣鬼吓人的感觉怎么样啊?”姜夏毫不留情揭穿他。   夏至朝她做了个鬼脸:“妹妹,你太凶了,肯定没人要。”   “谁说的!”异口同声,音色截然不同的两道嗓音齐齐响起,林湛和秦漠对视一眼,两相生厌。   事到如今,姜夏再是个傻子也明白了,她这次任务要失败!   思及此,她问系统:“277,我是不是要自尽了?”   “是。”系统无奈宣判:“倒计时三天,请把握机会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来看我~\(≧▽≦)/~   ☆、团宠的诞生(完)   姜夏从来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,叫她认输,算了吧。   快速回忆着剧情,她发现似乎还有机会,之前就提到过,温柠什么都敢捡,也正是因为她把受伤的秦漠带回家照料,这才有了男二的至死不渝。   姜夏想,如果未来三天正好赶上这个情节点,她还有机会。   走到这一步,姜夏已经明白这个游戏不简单,因为自己这个变数,什么都在变,包括男二的心,她甚至都想不透秦漠的心思,她把他当兄弟,他竟然……暗恋她?   “其实喜欢一个人挺简单的。”系统277说:“我们一生甚至会喜欢很多人,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罢了。当然,喜欢也是分深浅的,根据我的探测,秦漠也只是对你动了点心,不过没办法,上面很严格。”   “那他喜欢温柠吗?”   “也许有吧,又也许没有。”系统很彷徨:“男人的喜欢总是多变的,甚至是复杂的吧。”   姜夏笑了笑:“怎么又复杂了?”   “不好说,天性使然吧,男人骨子里始终流着喜欢征服的血液,得不到的女人,别人的女人,总是格外有吸引力。就说原来的剧情里,不也是温柠和林湛一起,秦漠反而不能放手吗?”   姜夏点点头,如果还有机会进行任务,她一定会吸取经验教训。   ·   考试过后,短暂的周末很快过去,成绩也出来了。   姜夏垫底,彻底崩了夏倾城的人设,她这第一个任务就跟闹着玩的一样。   不过老师总对好学生比较宽容,也不说请家长,只说要她在接下来的文艺演出里好好表现。   “原来的夏倾城报了诗朗诵。”系统277适时出现解释。   姜夏就说:“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秦漠的心思?”   277:“我又不是那种好感度攻略系统,不归老子管啊。”   “垃圾。”   ·  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,随着考试成绩出来,泄题的事也有了交待。   林湛真的没有骗她,他说的那个“温”姓的人会管,就真的管了,而且是把这个利益集团连根拔起。   难道这个“温”姓大佬真是林湛生父?那又和温柠会有什么关系呢?   姜夏一时想不清楚,也暂时没空关注这个,可能真的是绝处逢生吧,她隐约觉得秦漠受伤的剧情要发生了,倒不是单方面希望,而是就在今天,泄题的老师们被打击的今天,同时爆出了重磅消息。   ——黑道的坐馆秦爷中枪了,可能瘫痪。   怎么会那么巧?   泄题和道上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?姜夏是越想越不明白,也越想越发愁,但没办法,她能做的只有安于眼前。   时间过得很快,两天一晃而逝,也迎来了一中的文艺晚会。   温柠是主持,甚至期间表演了琴棋书画,真的像大家闺秀一样,姜夏唯一能肯定的是,温柠一定出自一个不一般的家庭。   倒是她自己,对什么诗朗诵完全没兴趣,索性租了套戏服,唱起了《牵丝戏》,一开嗓,那段戏腔就惊艳了众人。   连林湛淡漠的表情都变了变。   夏至是早就对她刮目相看,甚至替秦少爷遗憾,他那么喜欢古典怀旧的一个人,错过了多可惜啊。   三尺红台,浓妆的少女仿佛换了另外一个模样,她一步一行,一抬袖一回眸,生生灼人眼。   唱腔婉转,甚至悠悠传到学校附近的深巷里,那里,被人围追堵截的少年单膝跪地,眉间染血,气息越来越微弱。   “小少爷,兄弟们对不住了。”领头的中年男人拿枪对准秦漠,有些无奈道,他们众弟兄追了几天几夜,要不是有人在学校附近埋伏,还真逮不住这小兔崽子。   但也真奇怪,这小少爷去哪里逃难不好,非要来学校。   男人也没办法,他只是听上头的吩咐,听秦大少爷的吩咐。   和秦漠同父异母的秦大少爷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二楼,这巷子是深巷,有许多密闭的庭院,一般无人居住。秦大少爷就在二楼走廊坐着,眉眼阴鸷,对秦漠没有半分感情,甚至还透着厌恶。   谁都知道秦爷宠小儿子,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如那不学无术的兔崽子,可一旦他做错点什么,秦爷就恨不得没生过他一样。   秦大少爷想,他不过是把手伸到了教育上,可他们黑道干的肮脏勾当还少吗?他怎么就不能打造这样一个灰色地带。   高考也好,考研也好,什么考试都好,既然有人愿意出钱买个通过,为什么就不行呢?   这样对大家不是都好吗?那些老师可能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,那些不买题的也可能一辈子都通不过,这难道不是双赢吗?   而他也不就是赚了个中间商的差价吗?顺带给这个灰色行业撑撑腰而已,怎么就做错了呢!   可他的父亲!秦爷!凭什么就拿枪指着他呢?他也是他的儿子啊。   秦大少爷当时就想,我做错了你告诉我啊,我会改的。   为什么要拿枪指着我?   可到最后,压倒秦大少爷的那一根稻草却是——   秦爷说的,他说秦漠还在念书,他绝不允许这种不公平出现!   凭什么?   见鬼去吧,老家伙。   秦大少爷多年的积怨涌上心头,抢过枪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,然后,秦爷就倒下了,还是没有正视他一眼。   那一刻,秦大少爷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,哭得失魂落魄,等哭完了,他的眉眼又阴鸷起来,不紧不慢地处理着后续的事情,包括嫁祸秦漠,让他失去叔父们的庇护,也包括围堵秦漠,赶尽杀绝。   ·   戏曲终了,姜夏一甩长袖,落下一滴泪。   完美谢幕,不知惊艳多少看客,可又有多少人懂曲中人的心。   走下台,她问几点了?   林湛看了看他的黑色腕表,就是姜夏想搜淘宝同款的那个表,回答说:“八点五十。”   文艺晚会九点结束。   姜夏点点头,又端详起林湛的手表来了,从那天借书开始,她就上心了,但觉得挺贵的,直到夏至说他们家也挺有钱的。   姜夏就放心了,打算问问林湛在哪个专柜买的。   少年却摇摇头,“别人送的。”   “是不是那个姓温的先生?”她仿佛捕捉到些什么。   “嗯。”少年轻轻应了声。   姜夏还想大大方方问:姓温的话,你和温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?可话未出口,它就听到系统277焦急说:“不好了,秦漠要不行了,你快去保护他!”   姜夏一惊,当即不敢迟疑,他们本身是保护男二系统,如果秦漠死了,那绝对会很糟糕!   她起身就走,连戏服都没来得及换下,林湛愣了愣,很快跟上了。   ·   秦漠以为,他会死的。   其实他不该来学校,就是想,想看看姜夏的表演。   听夏至说了,她要唱戏腔。   秦漠喜欢这些怀旧的东西,又或者说有点喜欢姜夏。   他的心很奇怪,表面上那个夏倾城根本吸引不了他。   感到心悸的,是皮·囊之下仿佛另外一个灵魂。   无赖又洒脱,嚣张又肆意。   大概从翻墙开始,到递衣袖给她擦眼泪,那点小小的不同,也承载了他小小的心动。   闭上眼睛的最后刹那,秦漠仿佛看见一个广袖长衫的人,那个人步步跑向他,衣袖都带风,像一只翩然远飞的鹤。   ·   再醒来的时候,鼻尖尽是消毒水的气味。   窗帘外光线刺眼,秦漠眯着眸子,想看清眼前的人。   琥珀色的眼珠聚焦后,是一张温柔漂亮的脸,还有女孩子温温柔柔的话,“你醒了?”   秦漠有片刻的怔愣:“你是谁?”   “温柠。”女孩子笑了笑:“别担心,你在我家里,很安全。”   说话间,一名身形修长的少年已走了过来,他眉宇疲惫,眼眶微陷,像是几天几夜没睡,又像是在无人的黑夜里哭了很久。   秦漠依然想不起他是谁。   少年却自我介绍:“你好,林湛,温柠的哥哥。”   ·   姜夏想,如果可以选择,她一定不选择替人挡子·弹死。   太他妈疼了。   那天,也是系统给出的三天里最后期限,她穿着戏服奔向秦漠,眼看着子·弹要穿过他的心脏,只好纵身一跃,横着挡下了。   生疼生疼,可硬是等到身后林湛到了才断的气。   她想让少年走,因为不安全,死她一个就够了。   哪知看见林湛后,坐在不远处二楼的秦大少爷反而收了手,下属还想灭口,却被他喝止:   “他妈的!市长唯一的儿子你也敢动?”   就这样,真的没过多久,就有人过来,喊林湛少爷,还说是老爷不放心,在他黑色的腕表里安了追踪·器,时时刻刻有人跟着,突发情况时就会出现。   好吧,姜夏断气的前一秒也算是整明白了,原著因为秦漠的黑道深情人设,以至于不少读者为他打call,作者为了稳住男主角,最后给他弄了个身份加持。   林湛,市长的儿子。   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不姓温。   这里面又是一段痴男怨女的故事,当时本市市长还不姓温,林湛的父亲和母亲郎才女貌,结婚后也度过了快乐的一段时光。   但什么都会变。   尤其是两个三观不同的人走进婚姻后,那时,林湛的父亲年少轻狂,野心无限,偏偏林湛的母亲岁月静好,无欲无求,就这样,温市长为了往上爬越来越淡漠家庭,林湛的母亲又是个伤春悲秋的人,长期压抑不快乐的生活下,她终于选择以结束生命来得以解脱。   之后,林湛的外公,林主任就把林湛养在身边,并改了姓。   至于温柠,她是温市长收养的孩子,一方面是逝去故人之女,一方面是长得有些像死去的亡妻。   从名义上来说,她是林湛的妹妹,但两个人其实交集不多,至少外人看着就跟普通同学一样。   两人也很有默契,从不提及。   兜兜转转,姜夏除了送个人头,似乎什么也没改变。   唯一做的明智的是——她赊账,欠着系统277足足250积分,兑换了失忆药水,让它用到秦漠身上,也多亏秦漠受伤昏迷了,这样他醒来后失忆并不会太突兀。   但愿还有一线希望吧,失忆的秦漠能和温柠有后续的故事。   姜夏终于安心闭上眼,再回到那白茫茫的空间时,周围竟然长出了一棵小树苗。   树苗纤细,但生机勃勃。   系统说:“恭喜你,成功了。”   姜夏一脸你别骗我的样子。   “我没有。”   “是因为你把林湛摆平了。”系统解释道:“还记得你死时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吧?他是真的喜欢你,所以以后都不可能和温柠在一起了。”   “那和秦漠追到温柠有什么关系?”   “当然有关系,秦漠失去记忆,你又不在了,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温柠呢?更何况她悉心照顾他。”   姜夏点点头:“难道温柠一直喜欢秦漠吗?”   她还记得真心话大冒险时,温柠说她喜欢的人就在现场。   “不是。”系统回答:“对温柠来说,她性子淡,喜欢就是很普通的一个词,她也喜欢你呀。”   “我去。”姜夏受宠若惊道:“你别逼我站女主和女配啊!”   “可你就是团宠般的存在呀。”277说:“林湛秦漠,夏至温柠,心底其实都狠狠记住了你,你的存在并不是毫无意义。”   姜夏有点高兴,但还没有丧失理智:“277,秦漠不是失忆了吗?”   “那失忆就不能再想起来吗?”系统说:“他还有仇未报,你离开后,没过多久,秦漠就弄清楚了自己是谁,所以无论是谁,活在世上都有该承担的责任,你说是不是?”   “之后,在干掉秦大少爷的过程中,秦漠成长了,也想起了所有的事。想起了你。”   “说到这里,”系统顿了顿,无比认真对姜夏说:“我想让你知道,喜欢是喜欢,最后在一起是最后在一起,有很多在一起并不是相互喜欢,就像秦漠和温柠。”   “而且这世界上,大多是像他们这样的。”   姜夏似懂非懂。   系统又说,“我真是头大,为什么感情方面你这么不开窍,还不如老子一个系统?”   “你看看人隔壁虐渣部,哪个需要系统费尽口舌,苦口婆心灌心灵鸡汤的?啊?”   “那你把我调到他们部门吧,看看我行不行?”姜夏很诚恳地说。   “你想的美!”系统马上说:“你还欠我50积分呢,你这个任务做的最多评判为两星,给你两百积分不能再多了!”   “哦。”姜夏冷漠脸。   如果有飞镖在手,她一定扎死这话唠加斤斤计较的娘娘腔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团宠的诞生,最后点下题,哈哈哈哈哈,太放飞自我,就先这样吧,这坑不填了,数据太伤心,我要哭一会。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1)   “我娘娘腔?”277粗着嗓子嚎,“你踏马,老子是直男,直男!”   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姜夏揉揉耳朵,有句话怎么说来着,越没底气的人吼得越大声。   “算了,我要进行下一个任务。”她对277说:“好还清欠你这个娘娘腔的50积分。”   “可以。”系统一谈到公事就立刻正经起来,“不过在这之前,你有回前一个世界看看的机会。”   姜夏沉默了片刻,“不去。”   “为什么?你不想看看林湛?还有温柠,秦漠夏至他们?”系统有些疑惑,以往的宿主都会选择回去的。   “嗯…”姜夏揉了揉额头,“昨日事昨日死,有时候你的留情反而是插在别人心口上的一刀。”   “再说我回去又能做什么?我就能留下了吗?”   “你说的很对。”系统向来爱喝鸡汤,它说:“人总是要向前走的,越迟疑,越沉溺,便会越痛苦。”   “是的。”姜夏抱拳,“我敬你,这碗鸡汤我先干了。”   277勾唇一笑,“那喝了就滚吧。”   ·   姜夏再睁开眼时,竟然在古代,她握着手里的长剑,慌了神:“卧槽,277,你太高看老子了吧,就丢古代?老子会被弄死啊!!!”   “稍安勿躁。”277安抚道,“你且先静待时机。”   “轰隆!”277话落,天空中一道惊雷便朝着姜夏手中的铁剑劈来,顺带着一下把她劈晕了。   “卧槽!”   277兴奋道:“恭喜你,现在你可以身穿现代了。”   说完,277举双手发誓,它没有故意整姜夏。   这个故事就是古代的侠女穿越到现代,身穿,但因为太不适应现代高科技生活,只做了个小炮灰。   唯一巧合的是,侠女这个小炮灰和现代的女主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。   而这张脸,又和女主的母亲,燕京第一大世家叶家的女儿很相似。当年,叶家的女儿跟随政策成了下乡知青,在农村认识了一生的挚爱——下乡找寻灵感的流浪诗人,二人相识相惜,情到浓时有了女主,可惜叶家女儿生女主时难产,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。   诗人自此意志消沉,守在叶家女儿坟前以酒渡日,终究是在一次咳血昏迷后,再没醒过来。   另一边,女主不足月便父母双亡,适逢当时在燕京的叶家人自顾不暇,国家的批·斗蚕食着叶家的根基,也污蔑了他们的忠贞。树大招风,叶家实实在在饱经风霜。   等时代稍微好一些,他们也得以平反,一步一步东山再起,到屹立于燕京不倒,期间整整二十年。   这二十年里,叶家只当唯一的女儿死在了乡下,也无暇去探根查源,又因为那个年代未婚生子实在是不被认可,叶家女儿向所有人都隐瞒着,只有诗人,还有叶家女儿在乡下寄住的一家人知道女主的存在。   可那家人也是个坑爹的,因为唯一的儿子自闭不说话,他们便认为是有缺陷的,且以后很难找到媳妇儿,又正好女主的生父生母都死了,他们便私心留下女主,做了童养媳。   直到二十年后,叶家人根基稳定,再次来乡下祭拜叶家女儿,无意间发现了和叶家女儿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女主,这才带回了叶家。   从此凤凰涅槃,平步青云。   至于小炮灰侠女,她实实在在是倒霉,因为和女主一模一样的脸,换言之,就是和叶家唯一女儿一样的脸,又正好被那道惊雷从古代劈到现代,好死不死还劈到了叶家的宅邸门前。   可想而知,失去唯一女儿的叶司令和叶老夫人当时便懵了。   世间怎么会有和女儿年轻时一模一样的人呢?怀着这样的疑惑,老人家把侠女带回了叶家休养,甚至取了她一缕发去做鉴定,结果当然没有血缘关系。   是啊,这孩子的年纪都够当叶家二老的孙女了,怎么可能是亡女回来了呢?   可愣是因为这份相似,叶司令和叶老夫人认了侠女当孙女。   侠女也是懵了,那道雷不仅把她从古代劈到现代,也把她的记忆劈没了,面对着所有陌生的一切,她就像溺水的人,想抓住唯一一点依靠,抓住叶司令和叶老夫人给的温暖。  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,尤其是等真的回来以后。   叶司令和叶老夫人始终对唯一的女儿心中有愧,甚至不敢去看看她曾经下乡居住过的地方。   直到二十周年祭日,也不像十多年前那样,叶家做什么都要畏手畏脚,生怕被指成“左·派”。   在这个属于叶家的时代,叶司令夫妇年轻的三儿子作为代表来到了乡下,也见到了在乡下给人家做童养媳的女主绮罗。   后来的故事就狗血了。   女主绮罗被小舅舅接回叶家做了大小姐叶绮罗,叶司令叶老夫人认的干孙女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,侠女哪怕冠了叶家的姓,也由叶司令起名为叶思绮,但终究还是个炮灰。   甚至后来才知道,思绮思绮,只因为叶家女儿名字中有个绮。   同样,女主的生父也是浪漫,虽撒手而去,却给女主留下了绮罗一名。   而属于叶绮罗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   她虽然长在农村,却是娇养着长大的,一方面是那家人做了亏心事当做弥补,另一方面是那家人的儿子疼叶绮罗,他只是自闭不爱说话,但实打实是数学上的天才。更是生得俊俏,加上很知道疼惜人,小狼狗般的存在。   小狼狗叫戚生,七月生。   很可惜他不是男主,甚至是两个男二之间的一个。   而另一个男二,叫陆寻,是叶绮罗真正喜欢的人。   他是当红偶像,国民校草,顶级流量般存在的小鲜肉。哪怕是村通网,陆寻也强势地闯入了叶绮罗的心房,是她从十七八岁起就迷上的明星。   那时,小小村庄里的叶绮罗只能在电视上瞻仰他,像星辰一样远远望着。   直到二十岁那一年,叶绮罗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   她一夜间从泥底走入云端,成为叶家大小姐后,她想要的东西,哪怕是天上的月亮,叶家人也会给她摘来。   更何况是个小鲜肉,陆寻再厉害,也惹不起燕京的超级世家。   之所以称为超级世家,便是叶家有过人之处,叶司令的地位毋庸置疑,就连他的夫人,也是最大军医院的院长。   而老两口下面,叶家更是满门豪杰,大儿子年纪轻轻已是少将,功勋卓著,贡献无数。三儿子,亦是小儿子更是出色,不过二十八岁,却官至副书记,掌着燕京第二把交椅。   有这样一个大舅舅和小舅舅在身后撑腰,叶绮罗就是想横着走也是可以的。   更别说包养个小鲜肉了。   对,两年后,叶绮罗就把小鲜肉陆寻成功包养了。   那时小鲜肉正从流量转演员,这条路不好走,他也需要燕京高层圈子里的大佬庇护。走在这个世间,若想爬得高,便终究要舍弃一些东西。   值得欣慰的是,陆寻有可舍弃的这个资本。而像大多数普普通通的我们,除了脚踏实地,仰望星空,又能怎么样呢?   我们只需要知道,如果不努力,生活可能会更糟,这就是努力的理由,不是为了过得更好,而是为了不让它变坏。   ——对侠女来说,这便是她存在的意义。所以她甘愿成为叶绮罗的替身,在这两年里,当叶绮罗用化名进军娱乐圈时,侠女心甘情愿代替叶绮罗获取学历。   她们长着一样的脸,没有人会怀疑,当叶绮罗拍完戏和小鲜肉缠·绵时,侠女便出现替她在大学里上课,她始终是叶绮罗的影子,站在她身后无怨无悔。   从侠女的角度,她失去记忆,踏在这陌生的土地上,除了寄人篱下于叶家,又暂时能怎么办呢?   可侠女没想到的是,叶绮罗越来越变本加厉,甚至在剧组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就罢工,让侠女顶上,她不想做的事情,就让这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人去代替。   侠女没有拒绝,也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忠义,她受别人一点好,便想千倍百倍去偿还。可她又太能坚忍,从不喊疼,自然不会被叶家人怜惜。   再加上性格,侠女是那种不会哭着撒娇的孩子,自然也没有糖吃。到最后,她这一生过得凄苦,多多少少活在叶绮罗的影子下。   至于女主叶绮罗,可想而知是一生顺遂。   除了有小狼狗戚生这个数学天才功成名就回来找她之外,还有另外一个深爱她的人,便是男主。   不是叶绮罗包养的小鲜肉,陆寻和戚生一样,他们都是男二。   反之,正是因为小鲜肉的花心浪荡,狠狠伤了女主的真心,这才有了她和男主的故事。   而且是真的德国骨科!   叶绮罗的小舅舅,叶时迁,就是男主。   叶时迁,就是男主……   姜夏听完这个故事后,总结出了三点——   1.有两个男二,会整死她。   2.男主搞骨科,会整死她。   3.狗血替身梗,会整死她。   横竖……会整死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承蒙厚爱,又不要脸地爬上来更了,这次我要写一个xfxy的故事,刺不刺激?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2)   横竖……是要整死她呀。   姜夏摸了摸放在手边的铁剑,此刻她已被叶司令夫妇捡回来,身上还穿着古风的黑色劲装。   其实叶司令收养侠女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她来历不明,留在身边慢慢观察再合适不过,只是侠女上辈子始终没有恢复记忆,自然也没有武功。   姜夏试着动了动指尖,发现竟然能聚起一丝内力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她问系统。   “任务太难,附送外挂,只管使用,不必谢我。”277话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   姜夏总算看到一点希望,不过仍是夹缝中求生存般,因为这个任务的男主十分棘手。   之所以会有她们保护男二部门的活儿,正是源于叶时迁。   他和女主叶绮罗是正儿八经的亲舅甥,虽然二人终其一生未跨过男女红线,但这都什么年代了?富强民主法制和平!   读者一方面控诉作者丧心病狂,瞎jb让小舅舅当男主,一方面为男二戚生鸣不平,纵观全文,只有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始终保留着赤子之心,从未有过私·欲。   对,私·欲。   叶时迁之所以最后把叶绮罗留在身边,其实是源于一个隐疾。   这位高高在上的副书记无法碰触任何人,一碰触,就呼吸急喘,青筋迸发,要死要活。   偏偏,女主是那个例外。   姜夏想,叶时迁究竟深爱叶绮罗,还是深爱这份特别,她已经说不清楚了,只能尽力而为吧。   握紧手中铁剑,姜夏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。   静悄悄的,叶司令让她在这里休养,这会他已经取了她的一缕发和叶夫人一起去了军医院鉴定。   很快,结果就会出来。   再过一个月,是叶家女儿的祭日,那时,叶绮罗就会被从乡下接回来。   姜夏摊开指尖,依稀可见掌中厚茧,这是属于侠女多年苦练留下的勋章,她握起拳头,在心中轻念:愿安息,这一世,我替你活好。   ·   下午五点时,叶司令回来了,向佣人问起情况。   在叶宅干了近十年的吴妈说,姑娘醒了,特别乖,说是等您回来一定要亲自道谢。   上一世,侠女在异世初醒,望着陌生的一切,加之失忆后的头脑混乱,可是把叶家里里外外都大闹了一番,也彻底得罪了吴妈。   虽然姜夏不在意吴妈这个小角色,但人在屋檐下,交好不交坏,她既然想好好在叶家待下去,就不得不面面俱到。   “我以为,你是桀骜不驯的。”277突然说道。   “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啊。”姜夏捂脸笑笑,这不像她,但没办法,女主叶绮罗已经是娇宠着长大的,她的性格必然鲜明且不内敛,姜夏如果想让别人透过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看到不同,就必须和叶绮罗的性格是两个极端。   她骄傲,姜夏便隐忍倔强。   她蛮横,姜夏便善解人意。   当朵小白花也好。   姜夏心疼侠女,想替她讨回些东西,也很清楚,若不想被当成替身,最好性格和女主大不相同。   “咚咚…”敲门声响起,打断了姜夏的思绪,是吴妈来通知她老爷回来了。   “我知道了,谢谢您。”姜夏乖巧应声,甚至带着一丝怯,更让吴妈心疼这昏倒在叶宅门前,失血过多的孩子了。   晚饭的时候,餐桌上便多了一道红豆薏仁汤,补血祛湿。   等姜夏同叶司令夫妇用餐完毕后,叶司令便带她去了书房,食不言寝不语是叶家多年的规矩,所以并未在饭桌上多说。   一到书房,姜夏便铿锵一声重重跪下,叶司令惊愕地回头时,便见那孩子脊背挺得像孤竹一样,她双手贴在额前,重重行了三个叩头大礼,声音虽怯,却情真意切:“叶司令,救命之恩,姜夏无以为报,唯用余生,誓死相还。”   这番话很重,但她必须先发制人,告诉眼前的老人自己有名有姓,不是叶家已逝的女儿,更不是以后女主的替身。   当然,姜夏还是会走上替身这条路的,但只有一开始就把底线挑明,等后来她再为叶绮罗背烂摊子时,别人才会念及她的好。   就像侠女,因为失去记忆,无名无姓,别人便会下意识把她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,更不会在乎她以前是谁。   这世上,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。   果然,叶老司令连忙扶她起身,并关切问道:“姜夏?孩子,你的家人呢?”   “家人……”姜夏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焦,这般茫然的模样更加像极了叶司令的女儿,他一怔,便听那孩子道:“我不知道……已经、已经想不起来了。”   她大滴大滴掉着眼泪,心里却在想,我懒得编,反正你们会去查,查得到算我输。   叶司令不再强求,替姜夏诊断的家庭医生已经说过,这孩子失血过多,头部又受了重创,很可能会出现失忆的情况。难得的是,她还记得她是谁。   叶司令有些心力交瘁地揉了揉额头,他早该想到这孩子不可能是女儿,也不会和女儿有什么关系,回来之前,医院的鉴定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。   只是现在该怎么处理呢?留下?还是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?   他抬头看着姜夏那张脸,和亡女一模一样的脸,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,又想到她的来历不明,最后终于决定——暂时把人留下。   ·   和姜夏想的一样,留下。   她还剩一个月,在这一个月里,她必须在女主叶绮罗回来前,让所有人都意识到,她是她自己,不是任何人。   姜夏决定从习惯开始。   养成一个习惯,22天就差不多了,她必须悄无声息渗入叶家人的生活中,也成为他们的一个习惯。   第一个中招的是吴妈。   她惊奇地发现,这个十分漂亮却气色苍白的女孩子很懂事,来叶家这些天,她安分守己,哪怕吴妈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对叶宅里的物什好奇,却从没见她触碰。   姜夏的克制有礼,无疑让叶司令也更满意了一些。   人谁都有欲望,能依靠品格克服欲望的才是强者,他也见过许多小辈,无一不对叶家博古架上那些珍贵的东西下手。   或摸或拿,没一个规矩的。   另一方面,姜夏又很懂的投其所好,叶司令爱喝茶下棋,她就跟垃圾系统又赊账了50积分,买来茶艺一道,当然不是速成的,对叶司令这样的老学究而言,只有真本事才能入他眼。   所以姜夏选择精一道,便是水加火候,又或者说是烹煮。她并不多懂各种茶叶,但煮出来的茗香扑鼻,余韵悠久。   再说下棋,说实话叶司令的棋艺并不多好,他戎马半生,只是年纪大了才钻研棋道休养生息,和他下棋并不怎么难,但要让他下得开心,姜夏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。   换句话说,输棋容易,但只输一子半子让对方感觉到你是认真下了的,却还是不敌却很难。   同样,若做到了,对方也会很高兴,轻易得来的胜利,又有什么意思可言呢?   这便是为人处事的一套法则。   姜夏活着时虽年纪轻轻,但因为从小没有爸妈在身边,人情冷暖也见识得多了,加之不好好学习,常和社会上形形色·色的人来往,也多少会看点人心。   可惜她在感情上,一窍不通。   又或者说没心没肺。   但姜夏如果想做好一件事,往往是不会失败的,因为她不允许,也绝不认输。   更何况不到最后一秒,谁也不知道结果。   姜夏什么也不怕,她有的是一腔孤勇,还有执着。   ·   日复一日,犹如空气一般,姜夏悄无声息融入到叶家的生活中。   她也并不过分,丝毫没有给别人刻意讨好的感觉。   仿佛自然而然,一月之期悄然而至,唯一遗憾的是,这一月内叶家两位少爷都没露过面。   一位在部队,少将之职应该很忙,可以理解。一位在出差,作为副书记外派考察,应该很忙,可以理解。   姜夏仔细修剪着眼前的花枝,心想:男主叶时迁也该回来了吧,毕竟剧情是他代表叶司令夫妇去乡下祭拜亡姐的,顺便带回了女主角叶绮罗。   至于为什么是他,而不是叶家的大儿子叶少将,也并不难想象,作为副书记的叶时迁恰逢被外派,而他被外派的地方,那座城市的乡下,就是叶家女儿所葬之地。   姜夏抬头看了看日光,正午的阳光十分强烈,这个时间,叶时迁该带着叶绮罗回来了。  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,叶家大门恰巧传来汽笛声。   她抬手遮在眼睛上方,远远望去,只见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两个人,一个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,还有一个……   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3)   还有一个……惊为天人。   那是少年所远不能比拟的,男人的身上仿佛沉淀着最好的时光,又像一块天然璞玉,被打磨成了无可挑剔的模样。   二十八的叶时迁,优雅内敛,却不失锋芒。   他站在任何人群中,都是无法被忽视的那个。   姜夏收回目光,继续裁着园子里的花枝,不是她不为所动,而是她知道,哪些人只可远观不可亵·玩,很显然,这不是她倒追就可以推到的boss。   何况,这男人还有病。   叶时迁一路走来,所有人都是离他远远的,只有叶绮罗和他肩并肩,而这样亲密的接触,是以前叶时迁想都不敢想的。   没有喘不过气,也没有青筋迸起,更没有要死要活。   茫茫人海中,他终于找到一个他可以触碰的人。   而这个人,冥冥之中还和他的亡姐长得一模一样,叶时迁便决定把她带回来,进行最后一步确定,哪知——   庭院花坛前,还站着一个。   一个和身边的小姑娘,一模一样的女孩子。   二十八年里,叶时迁第一次不淡定了,他忍不住稍微走近一些,仔细打量那女孩子。   如黛的眉微微弯,天生的一双含情桃花目,眼瞳乌黑,竟比身边这个从小山村里带来的孩子看着还要纯净,而她的鼻梁秀气又挺拔,苍白的唇微抿,明明是小可怜的模样,却透着一股子倔强与坚韧。   只看了一眼,陆时迁便发现姜夏和身边孩子的不同。   如果说叶绮罗是开在山间的栀子花,清丽娇美。姜夏就是绽放在悬崖峭壁的寒梅,惹人生怜。   但哪一种,叶时迁都不喜欢。如果非要说,他只喜欢揉躏鲜花的小野猫,尤其是爪子锋利的。可是以他的身体状况,似乎没有去爱人的资格。   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,那才是最残忍的。   喜欢,却触碰不到=折磨。   因为隐疾,叶时迁二十八年来都洁身自好,无端生出了几分禁欲感,姜夏抬头看着他,终于明白——作者的丧心病狂。   “萝莉配大叔,骨科也无妨。”   二十八的男主叶时迁其实还算正常,顶多算老干部,长相是毋庸置疑的,甚至看着年轻一两岁,但问题就出在女主叶绮罗身上,她二十岁,却长了一张十五六岁的幼·齿脸,一下拉大了这年龄差距。   同样的,姜夏也是顶着这样一张高中生的脸,所以短短一个月内,和叶家人更亲近了几分,她的争取是一方面,先天的条件也是一方面。   有的人,天生就长着讨人喜欢的脸,完全可以弥补性格上的缺陷。   就像女主叶绮罗。不过是上一世没碰上姜夏的叶绮罗,这一世这个叶绮罗——   到叶家的第一二天还有些小心翼翼,甚至对脸一模一样的姜夏有些怵,可等鉴定结果出来,被认可为叶家大小姐后,就完全变了个模样。   比如,她对吴妈呼来喝去,因为有姜夏珠玉在前,吴妈并没有太关注叶绮罗,也没有顺着她的心意和口味,她就有些记在心里了。以前在乡下那个家,虽然是给人家做童养媳,可哪个不是依着她?   为什么到了这里,那个明明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反而更受别人喜欢?   不仅如此,叶绮罗还有吃饭时看电视说话的习惯。   以往,在戚生的家里,那个自闭的少年都会事先给他调好频道,其实她们村信号不好,但经过戚生调整后的天线,总是能收到更多的频道。   那时候,叶绮罗就端着堆成小山的饭碗坐在床上,看电视上的陆寻,他演的电视剧她来来回回看,还是看不厌。   来到大城市后,叶绮罗最想见的人就是陆寻,她也听说他就住在燕京,住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首·都。   像以往一样,叶绮罗要求叶家的人打开电视,甚至还有些不高兴,因为他们不像戚生一样主动给她准备好。   要不是为了来燕京来见陆寻,她都有些舍不得那个男孩子了。   然后,她边看边笑,偶尔说几句,身边却再没人应和她,甚至饭桌上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。   除了姜夏,她熟知剧情,早知道叶绮罗是个什么人,一点都不惊讶好吧?   她早说过,一个人值不值得深交,和她吃顿饭就知道了。   很显然,叶绮罗坐没坐相,吃没吃相,只要她喜欢的,就一个劲往自己碗里加,更别说在菜碟子里翻捡,挑来挑去……   姜夏觉得,这还都可以容忍,可她为什么要吧唧嘴?   连最基本的饭桌礼仪都做不到。   她还好,那边叶夫人已经失望地放下筷子了,她出身名门,极注重修养,哪怕叶绮罗是亲生外孙女,她一时也接受不了。   反而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子,无论是气质品行,还是仪态举止,都更像她死去的女儿。   好好一场饭吃的不欢而散,叶司令没说什么,但饭后难得的抽起了烟,叶夫人索性上楼去打电话,要联系礼仪老师上门来教导。   至于叶时迁,还是和姜夏一样不动声色,只不过一个是事不关己,一个是早知道叶绮罗如此。   午后缱绻的阳光下,叶时迁眯了眯眸子,他优雅地靠坐在沙发上,双手放在膝盖前,静静打量着落地窗外的女孩子。   白得几乎要化开的肌肤,像玉一样,苍白又脆弱,隐隐可见青色血管,让人恨不得把她那纤细的脖颈握在手间。   若说姜夏和叶绮罗除却眼神气质不同外,真正外貌上的区别,那就是皮肤。 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,在姜夏毫无瑕疵的皮肤前,叶绮罗确实粗糙了一些。   不知怎么想的,叶时迁忽然走到那花架下看书的女孩子跟前,鬼使神差地,想伸手碰一碰。   “三少爷!”   姜夏陡然惊呼,随之灵巧地躲开了,这身体常年习武,柔韧性灵敏度都比一般人要高。   她小鹿般的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英俊男人,不解道:“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虽然她心里清楚叶时迁是想碰碰她,看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,是不是体质也一样,都可以被他触碰,且不会引起他发病。   但姜夏哪会让他如愿?   这么快就知道答案的话,可就没意思了。   二人正面对面暗中较量时,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,像是瓷器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,摔得四分五裂。   很快,就传来叶夫人心痛的声音,她喊着吴妈上去收拾碎片,依稀能听见训斥叶绮罗的声音。   叶时迁挑了挑眉,那书房里博古架上的东西,可是老头子毕生的至爱啊。他叛逆的年纪,还皮了一下摔过一个,结果被丢到部队里整整一个月,出来已经非人哉。   到现在,叶时迁已经不对叶绮罗有任何好奇了,她就跟她表面一样,咋咋呼呼,不过大脑。   反倒是眼前这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,要更吸引他。   叶时迁也很想知道,他自己能不能碰她,微微扬唇,男人慵懒道:“姜夏是吗?”   我记住了。   那边,叶司令已经铁青着脸了,以往也有小辈想进书房看看他的收藏,但哪个敢摔?这么多年,除了自己家那个小儿子,谁敢弄坏过?而且他明明三番五次跟叶绮罗强调了,上面的东西想看的话叫吴妈搭着凳子去取下来,她倒好,自己一声不吭给摔了。   这一摔,就是好几套三环里高档商品房的价钱!   叶绮罗也委屈啊,她就是跟吴妈不待见,觉得她偏心姜夏。所以叫都不想叫她,谁知道这么严重?不是电视上说好多都是赝品吗?就摆设着好看的。   她还想狡辩几句,却被叶司令吼出了书房,东西事小,叶绮罗眼里却看不到一点悔改之心,这才是叶司令最接受不了的。   年纪轻轻犯错可以,但一定要知道悔改。   他忍着怒意,想喝茶压压,看见一旁早准备好的金骏眉,老人家紧皱的眉终于舒展了一些。   这一月以来,姜夏总是会替他泡好下午茶,但她只是送进来,却从不主动停留。   尤其是每次走到那博古架前,叶司令能明显看到那孩子想摸一摸,碰一碰,可一个月了,她连挨近都没有!   这一对比,他心里的火又上来了,甚至生出几分为什么是叶绮罗不是姜夏的想法。   ·   深夜。   这场闹剧一出,姜夏就知道自己差不多该离开了。   她如果始终留在叶家,再怎么对比,叶绮罗也始终是叶家大小姐,但她如果主动离开,意义就会更重几分。   更何况,现在叶家上上下下都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姐,虽然勉强能分清,却总还是别扭的。   连他们都觉得别扭,叶绮罗会不觉得吗?她也曾和叶司令夫妇提过,给一大笔钱送走好了,可他们没一个听她的。   可想而知,叶绮罗对姜夏的敌意不会少,她表现得那样明显,姜夏就做了这小白花,悄悄留书离开,等到时候,叶家人肯定会多多少少觉得她是被叶绮罗逼走的。   虽然是阴了一把,但姜夏不觉得愧疚,因为叶绮罗连温柠的四分之一可爱都没有,这样的女主,姜夏真想推翻再立! 作者有话要说:  说多更就多更,愿考试的孩子看的开心~ 陆叶傻傻分不清楚,我要昏古七了……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4)   而她离开的另一个理由——是因为陆寻。   当红流量小生,女主叶绮罗心上的白月光,另一个男二。   姜夏决定,红线给他们。   一个花心浪荡,一个骄傲蛮横,绝配。   至于戚生那样的男孩子,他值得更好的,这个男二,姜夏一定会保护好他。更何况,戚生在数学上的贡献无可估量,这样的人就不该被情情爱爱困扰。   就像系统说的,除了喜欢,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。   ·   深夜,姜夏走得悄无声息。   只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封书信,托侠女的福,她继承这女子武功的同时,也一并学会了簪花小楷。   眉清目秀的字端雅娟丽,一字一句极其诚恳,叶司令看着这全篇无一字怨言,只有感激的致谢信,心底被撼动了几分。   字如其人,姜夏那孩子,太懂事了,懂事得让无法不去心疼。   更让叶司令夫妇感叹的是,那孩子什么也没拿走,连唯一接受的他们一套衣服,都工工整整叠好放在了床边,她怎么被捡回来,就怎么离去,而这短短一月里,她给他们老两口留下的东西,那些欢乐与感动,远不是金钱可以比拟的。   叶司令长时间沉默不语,终于在与妻子对视后决定,让小儿子连夜把人找回来。   接到电话时,陆时迁正在应酬,燕京的副书记,如此高位,免不了要来回于这些欢乐场,逢场作戏。   只可惜碍于隐疾,他的身边不似其他高官那样美人环绕,在听到姜夏离开的消息后,陆时迁那双始终慵懒的眸凝滞了半秒。  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叩,终于在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后,坐不住了。   提起西装外套,这是陆时迁踏入官场以来,第一次提前离开聚会,且没有正当理由。   ·   时值夏末,深夜的燕京已经开始冷起来了。   走在空无人烟的大街上,姜夏试着聚起一丝内力取暖,效果还不错。她身上穿着侠女原来的黑色劲装,手持长剑,在现代人眼里,更像是剧组里跑龙套的。   姜夏也正有此意,怎么接近流量小生陆寻呢?这不就是方法吗?   燕京有一个影视城,挨着火车站,全国各地讨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去过,有的一飞冲天,但更多的是在泥层里挣扎。   姜夏也不知道自己会挣扎多久,她紧握着铁剑,经过火车站,一步一步走近影视城,却在这时,听到后面有人喊她:“媳…妇、儿。”   媳…妇、儿?这么结巴?   她挑了挑眉,似笑非笑转过身,一双眼睛在夜色下灼灼其华。   这一回眸,戚生愣了愣。   这不是他的媳妇儿绮罗,虽然刚刚在车站口擦肩而过,她们是那样的相似,以至于他跨过栏杆就追了上来。   可这个女孩子,眼里眉里,气质都完全是完全是另外一个人。   虽然护短,但戚生也不得不承认她比媳妇儿好看。   姜夏歪了歪头,就在刚刚,垃圾系统已经告诉她,这是另一个男二,女主叶绮罗作为童养媳那家人的孩子,戚生,七月生。   也是始终纯善的数学天才。   因为叶绮罗被小舅舅叶时迁带回燕京,戚生抵不住思念,不顾叶绮罗的要求,违背她的意愿还是寻到了燕京来。   隔着一米之遥,姜夏看向眼前的男孩子,二十岁,个子却已经十分高挑,188左右,漆黑的发,漆黑的眼珠,殷红的唇,小麦色的肌肤,从头到脚透着少年气,又或者说是年轻人的朝气。   尤其是他那双眸,内眼角微深,眼珠稍一凝视,就像一头雪狼盯着猎物般。   因为不善言语,加之还有些自闭,虽然这些年在叶绮罗的调·教下已经好多了,所以戚生说话仍是不够流畅的,以至于他半天那一句媳妇儿,都叫的不利索。   姜夏却笑了笑,她正想找这小狼狗呢,结果自己送上门来了。   走上前,她问眼前的男孩子,“愿不愿意和我走,给你一个住的地方。”   戚生又是愣了愣,他初来大城市,始终记得娘说过,越好看的女人,越会骗人。   可眼前这张脸,和叶绮罗那样相似的脸,莫名就让少年信服。   “好、好的。”他磕磕绊绊,却坚定地跟在了姜夏身后。甚至主动帮她提过有些重的铁剑,可哪知那个女人,竟然带他去了赌·场!   ·   红灯酒绿,纸醉金迷。   戚生看傻了眼,和家乡清澈的山水不同,这个大都市的一切都让他排斥,感到无比不舒服。   姜夏给他递过来一杯柠檬茶,“先忍忍,清醒清醒。”还要靠你挣钱找地方住呢。   没错,她看中了戚生在数学上的造诣,借着少年天生对数字的敏感,就带他来进行一些有技巧性的赌·博,以便挣钱。   她什么也没拿从叶家出来,肯定也没钱呀。   戚生虽然不舒服,还是听姜夏的话喝下去了,出乎意料地好喝,让他一扫舟车劳顿的疲惫。   姜夏看他状态稍微调整好一点了,就带着他到处下注。   当然,本金也是戚生的。   很快,聪明的少年就上手了,他们兵分两路,各下各的注。   整晚下来,饶是姜夏从前是个老司机,也不如戚生这个有天赋的后起新秀。她稳打稳赚,辛辛苦苦才翻了本金十倍,但在钱如流水的赌·场里仍是不起眼的小钱。   戚生却不一样。   他头脑聪明,十分敏感,又敢豪赌,生生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,翻了一百倍。   到现在,姜夏手里拿着十万,戚生整整一百万。   原本两万的本金,一分为二,再汇一起时,是110万。   别说找个地方住,就是在盛京郊外买个便宜点的小房子,也勉强是可以的。   当然,是很郊外很郊外。   寸土寸金的盛京,尤其是商业区中心,永远是属于上流圈子的。   秉承着闷身发大财的原则,姜夏带着戚生很低调,可她穿的不低调,这样一身古风打扮,很容易就吸引了在赌场二楼,老板室里暗中观察的陆寻。   身为当红流量,陆寻很懂得利用尽自己所有的价值,趁着人气,这个也就是一般富二代家庭出身的少年迅速敛财,以表弟的名义,购买下无数资产。房子,铺子,还有大份额入股赌·场。   他本人平时也喜欢小赌怡情,用来解压,毕竟娱乐圈这个大染缸,真的是蚕食着每一个踏进去的人的生命。   陆寻还想多活几年,多年轻几年,多红几年。   可他似乎现在已经遇到瓶颈了,正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上,前有十七八岁的小鲜肉直逼而上,后有二十六七的青年演员在上边压着。   他陆寻,流量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流量,演员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演员,只是靠着老天赏饭吃的脸,还在当红。   摸了摸眼角,二十三岁的男人眨着潋滟桃花眸,对赌场负责人说:“把那个奇装异服,还有那个傻大个,都给我拦下。”   奇装异服姜夏,傻大个戚生,无一幸免,被请到了老板室。   戚生到底经历的少,可哪怕是这样未知危险的情况,少年也本能地挺·身在姜夏前面,用他那结结巴巴,磕磕绊绊的话说:“别、别怕。”   陆寻就笑了,笑的花枝乱颤,前俯后仰,他对戚生说:“傻小子,我和你赌一把,赢了,你们的钱翻倍带走,输了,就全归我,包括——”   他指了指姜夏……那把剑。   “不行!”戚生这一次倒是爽利,他说:“这把剑不行。”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,但少年见姜夏贴身带着,稍一想便知道十分重要,是多少钱都买不走的,就像他家乡的一景一物,给多少钱,戚生也不换。   但这可为难死姜夏了,左一个是男二,右一个也是男二。   她帮谁都是错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肝、肝不动了,日更已经要了我老命了,坚持吧!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5)   反正帮谁都是错,姜夏干脆谁也不帮,坐下看戏。   她环抱着自己的剑,半眯着眼睛,加上坐姿潇洒,真有几分侠骨之气,也让陆寻微微留了心。   赌桌上,戚生确实是个天才,又加之陆寻开了点小差,最终他输了。但也说到做到,钱翻倍,放人走。   姜夏抱拳致谢,领着戚生赚得满钵回去了,也在陆寻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,以至于再见时,他一眼就认出了她。   ·   走在夜间空荡的城市里,踩着霓虹灯的倒影。   姜夏回过头,对紧紧跟着甚至有些以守护状态在她身后的戚生说:“去念大学吧,好不好?”   她想的很清楚,虽然自己不爱读书,但天才不能被埋没了,更不能和叶绮罗那样的女主搅和在一起,上一世,因为叶绮罗最终和小舅舅叶时迁在一起,不能理解的戚生甚至彻底潦倒,也放弃了一直喜欢的数学。   作为男二保护部门的一员,姜夏觉得她有责任,且有义务让戚生这个从农村来的男孩子去念书。   她停下脚步,一双清亮且干净的眼睛定定望着眼前少年。   戚生又沉默了。  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,他是也识的清好的那种人,在来燕京之前,戚生已经了解过叶家,他也知道带走叶绮罗的人不简单,他想再见自己的媳妇儿一定很难。   除非…他踏入她的圈子。   而这一步,太难,需要他用至少七年的时间去努力积累,去学习系统的知识,学习大城市里生活的法则。   戚生算得很清楚,甚至连自己和叶绮罗之间的差距都了然于胸。   “好。”他清脆有力地答道,之所以先前沉默,却是另一个原因。   眼前的女孩子跟他非亲非故,她长了和叶绮罗一模一样的脸,却比她对他好太多……   给他地方住,还要送他去上学。这样的诱·惑很大,戚生不是那种傻白甜,他艰难地咬牙道:“为、为什么?”   “没什么。”姜夏抱着剑笑了笑,夜风扬起她的古装袍角,也扬起她额前的碎发。   “只是想包养你。”她说。   女主叶绮罗可以在两年后包养“小奶狗”陆寻,她为什么不可以在现在就包养小狼狗戚生呢?   “你同不同意?”她笑,那笑像太阳底下最明媚的花朵,不掺杂一点其他东西,狠狠晃了戚生的眼一下,然后他听见自己说:   “好。”   ·   夜色中,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,远处的汽车也终于启动。   叶时迁关上车窗,有些心烦意乱,他一路寻找,结果看到什么?   那个看似软得不行的女孩子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,还是深夜,她怎么敢?可很快,姜夏又再次刷新叶时迁的认知,去赌场,带着陌生男人去同居,简直、简直……   太刺激了。   叶时迁早就知道,他喜欢的不是那些光鲜美丽的花儿,他喜欢猫儿,越野的越好。   这样,征服起来才有意思。   男人修长的指尖握好方向盘,加大油门,在夜色中往叶宅疾驰而去。他想:猫儿的话,不能看太紧,太紧就压抑了她原本的性子。   叶宅,不适合姜夏。   ·   很快,天就将明了。   姜夏也终于找到一处住所,离影视城不远,离燕京最好的大学也不远,地段很好,他们的钱紧打紧算只能暂时租下。   姜夏并不着急,等戚生参加过燕京大学九月份的特招考试后,就会得人赏识,然后按着原来的规矩,他一边跟在导师身边攻克数学专项难题,一边炒·股挣钱。   她一点也不担心。   更何况姜夏已经打算从影视城跑龙套开始了,如果运气好的话,加上这相貌,还有原来侠女的武功,她可以走出一条康庄大道,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。   总而言之,有能力的人都不会饿死,没能力的人只要脚踏实地也不会饿死。   不过叶绮罗这样的,背靠大树好乘凉,完全不必为生计发愁,她也不打算去念书,在那个小村子的时候,一般都只有男孩子去学校,还是破破烂烂的学校。那会戚生是班里最突出的孩子,连大学毕业后特地来乡下支教的男老师都直说天才,他也教不了他多少东西。   其实她的童养夫还不错。   叶绮罗这样想着,又觉得不甘心,可她一抬起头,看见贴在自己房间的海报,看见陆寻那张生动的脸孔时,又把戚生忘在了脑后。   不是他不好,这就像两道各有千秋的菜,是一个合不合胃口的问题。   叶绮罗起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,继续开始自己的追星之旅,说起来,她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许多“同好”,大家一起喜欢陆寻,一起为他应援,接机,庆生。   一开始叶绮罗真的是很开心,因为离那个人这样近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,可时间一久,叶绮罗就不满足于此了。她甚至开始讨厌那些“同好”,讨厌她们动不动称陆寻为老公。   而她也慢慢意识到自己背后的势力,意识到家庭背景带来的好处,所以更想独占。   ·   不知不觉,春去秋来,一年已悄悄过去。   戚生又长高了一些,那次特招考试好,他有幸碰到了以前的老师,就是那个大学毕业下乡支教的男青年,在认识自己教不了戚生什么后,男老师深感学的东西不够多,又回了城里考研读博,最后在燕京大学任了教授,继续从事数学研究。   命运就是这样,你我相互影响着,影响着一段时间,分别后,也许某一个节点,我们就会再次重逢,继续互相影响。   男老师和戚生,阔别十年,再次相遇,他成了他的贵人,他成了他最优秀的学子。   而姜夏,也慢慢出人头地。   这一路其实走得很辛苦,她不靠潜·规则,不靠长相,演的都是一些特殊的“武生”。   像女扮男装的六扇门捕快,天生毁·容带着假面的反派,不显山不漏水、关键时刻起作用的邋遢女道士等等等等。   姜夏赋予了每一个小人物独有的姜氏魅力,他们有的甚至没几句台词,却因为精彩的武戏,某个刹那镜头一闪而过记录下来的眼神,被人们深深记住。   姜夏也因此小心名气,趁着热度不能免俗地竖起了人设——“眼”技派,古装打戏新秀。   浮浮沉沉,也算是个二三线了。当然,离陆寻那样的一线小生还是差的有些远的,不过好歹能和他在同一个剧组搭戏了。   是男主和女三,同台并不多。   姜夏倒没想过这方面的事,她倒希望自己和陆寻没什么交集,他好好的和叶绮罗在一起就万福了,然后她看好戚生,把他锁在研究室里,离叶绮罗远远的就没事了。   这个任务也没那么难嘛。——姜夏忙里偷闲,对系统说。   “哦?”277轻描淡写道:“你怕是忘了叶时迁吧?”   对。。叶时迁。   姜夏想起来男主大人,想起来上一世和女主搞骨科的小舅舅,笑不出来了。   她这一年来并没怎么见过叶时迁,所以也没把他当回事。   非要说见过的话,姜夏努力想一想,好像有两次。   第一次是她去派出所,想办个临时身份·证先凑合,试试看能不能钻空子,毕竟她这个身体就不是本土的现代人,因为侠女从古代身穿而来,这里是没有她的位置的。   上一世,托叶家的福,侠女完全不用操心身份的问题。   而这一次,离开了叶家的姜夏是没抱多少身份的。   可奇就奇在,燕京派出所的人不仅答应她,还把她带到了楼上局长室,在那里,姜夏第一次遇见叶时迁。原来这厮和局长有一·腿,哦不,是大学同学。   不是叶时迁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就是了,当时比全班同学基本都小三四岁,所以比局长看着年轻很多,更不像是很铁的朋友。   可事实上是,叶时迁常来找局长做头发,哦不,喝茶聊天。   也许是他哪一次提了姜夏的名字吧,热心的局长就操上心了,吩咐下属只要是这个名字的人来办业务都好生招待着,然后带上楼给他看看,局长想知道,能让清心寡欲的叶时迁亲口说出名字的女孩长什么样。   正好这一次,叶时迁也在。   三个人就这样见面了。   局长当时还是惊了一惊的,因为这姑娘,和叶时迁的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啊。   可她又不姓叶。   这…这他妈不会是?局长赶紧拿小眼神瞅了瞅,然后很快尿遁,他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了被叶时迁灭·口,毕竟这货年纪轻松就爬了副书记啊,能是省油的灯吗?   虽然是好兄弟,但女人如衣服,哪有好兄弟见面不穿衣服呢?当然是姜夏重要啊。   局长有眼色的离开,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。   短暂的沉默后,叶时迁淡淡开口,“坐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嘤嘤嘤,我的专业考试也凉了〒_〒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6)   坐就坐咯。   姜夏瞥了这男人一眼,果然久居高位,莫名让人有压力。   叶时迁自己反倒笑起来了,“怎么?不谢谢我?”他的眼睛长得特别好,一笑起来眼底仿佛揉碎了时光,让人不由自主侧目。   姜夏轻轻哼了一声,桀骜不驯就从眼底眉梢渗出来了。那意思仿佛是老子又没求着你帮,不过一个身份的事,大不了老子去天桥底下造个假。再说,现在娱乐圈里假的还少吗?   她这个样子,陆时迁是格外喜欢的,就像小猫把爪子亮出来。倒也没为难,男人放她离开了。   猫儿嘛,要宠着。   这是第一次。第二次见陆时迁是在姜夏小有成就后,她算是通过跑龙套正式挨到了这个圈子的边,也陆陆续续参加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酒会。那一次同剧组的女主演特意提携,说是提携倒还不如说是利用。   女主演悄悄怀孕了,但这圈子里怀孕可不是个好事,那是极影响星途的,也容易推开一些干爹什么之类的庇护,可没办法,女主演体质特殊,医院说,不要这个孩子的话,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。   女主演也没办法啊,虽然她一心想往上爬,背地里肮·脏勾当没少做,但这个孩子是和明面上正儿八经的男朋友怀上的。男朋又算是小富二代,以后绝对是女主演退圈后的一个好归宿。   最重要的是,女主演爱她的男朋友,这凡事要和爱扯上关系,总会麻烦一些。   于是,女主演就想培养新人,在她怀孕的这段时期,献给以前那些干爹。之后,一段观察后,同剧组无权无势的姜夏就被选中了。   女主演看似提携,实际是把她往火坑里推。   可姜夏没办法拒绝。   戏还在拍,就差一点,她知道女主演的目的,但暂时无法得罪她,也不能让那么久的心血付之东流,更何况,她想对自己的角色负责,也许是本身从事扮演别人人生的工作,姜夏在演戏里找到了自我,找到了一种演员的信念感。   另一方面,到底还是年纪有些轻,姜夏无法深入想象人心的险恶,也对自己有着自信。   再怎么说,她有武功呢。   ·   事实证明,人往往会在自己最有信心的事上翻船。   不过是酒会上来来回回几次不容拒绝的敬酒,她敬着敬着,脑子就不太灵光了。试着用内力化解,却发现这酒里不止有迷·药,还含着催·情的成分。   恍惚间抬起头,那些坐得衣冠楚楚的男人一个个如狼似虎,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欲·望。   他们那样丑陋,几乎让姜夏泛出恶心,她推开女主演的搀扶,借着最后一点力,夺门而出。   对方可能实在没想到她还能有力气,还能这样爆发,都愣了愣,这一愣,就给了姜夏逃脱的机会,至于那女主演,更是倒霉。   她已经成功让姜夏勾起了这些男人的兴趣,又让人跑了,不得已,只好还是用自己的身体一个一个伺候得满意了。   可想而知,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样。   ·   姜夏却是顾不了这么多了。   她现在整个人都在发懵,浑身上下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,以至于每走一步都跌跌撞撞。   唯一清醒的是,姜夏知道她必须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,因为自信,因为轻敌,是她自己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,所以她必须不停地往前,往前跑。   终于,陷入了死胡同。   长廊两面是紧锁的包间门,前面也是VIP雅间,没有出路。   而后面,是女主演派的来势汹汹的保镖。   姜夏死死握紧手心,以几乎抠出血来让自己清醒,然后她转过身,打算和那两个保镖拼了命。   除此之外,别无他法。能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,而能做到非富即贵的又多多少少是利己主义,姜夏不奢望任何一间包厢门会打开,她也不会寄希望于长廊尽头的监控上,这种东西,不过是那些权贵三言两语就可以抹杀掉的。   历来,因为证据被毁的悬案还少吗?   可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,在她以为将要绝望的时候——   身后的门打开了!   随之而来是男人淡漠薄凉的声音,他说:“我是谁,你们知道吧。”   就这样简简单单八个字,轻易喝退了保镖。   也彻底让姜夏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。没有一点点防备,她体力不支地向后倒去。   “轰”地一声,男人没有接。   姜夏费劲地睁开眼,眼前是放大的一张俊俏的脸。   那双眼睛里仿佛揉碎了时光,让人觉得一眼万年。   是叶时迁啊……   此刻他弯着腰,好整以暇地在门口看着她,唇角微扬:   瞧瞧,小野猫把自己送到了他的门口。   完全是任他处置的小点心。   叶时迁打了个响指,吩咐下属找人来把姜夏抗进去。   想了想,他又补充道:“找两个女的。”……他自己还没碰过的小野猫,怎么能让其他男人碰呢?   满意地打量了一会,叶时迁直起腰,始终没有挨近姜夏。他很清楚,自己能碰触小侄女叶绮罗,不代表也一定能碰触和叶绮罗长得一模一样的姜夏。   这里也不比叶家,在外面的话,叶时迁不打算做没有十全十把握的事。   尤其是事关他这个不能和人接触的奇怪毛病。   如果姜夏不是例外的话,他碰她,就是自找死路,然后气息不顺,青筋迸起,在外面丢尽老脸……叶时迁想想都不行。   殊不知,他暗中思怵时,姜夏也在悄悄打量着他。   她只觉奇怪,不过是眼皮沉重,她费力抬起手心揉了揉眼睛的功夫,再看东西就不一样了。   眼前的叶时迁,不仅仅是叶时迁,他身后还有一团黑雾,仿佛附在他身上,像鬼怪一般。   可姜夏眨了眨眼睛,又好像看不见了。没办法,她只好再试试揉眼睛,这次用的手背,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。难道——   她摊开掌心,果然看见了被自己抠破的皮肉……皮肉上还渗着鲜血。   怀着这样一种可能,她再次用手心挨了挨眼睛,那一点点血液便像之前无意间那样沾到了眼皮上,一刹那,她又看见了刚才的黑雾。   紧紧抓附在叶时迁的后背上。   卧槽?难道这是老闷宝血?   想她姜夏还活着的时候,也是小哥的迷妹啊!莫非这原主的血也和麒麟血性质差不多?   她又想,也许原主的身份是侠女,所以能驱魔除邪?   于是,她终于忍不住问系统:“阿奇奇,这是怎么回事?”   “呼……”系统277其实早都憋坏了,它在姜夏面临危险时就想出现,只是一想到要让她涨涨记性,知道江湖险恶就忍住了。   姜夏是很聪明,也看似老练,但她的年龄摆在那里,从原则上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,虽然懂社会上一些事,但还是太小了。又或者说,她是个老司机,但还是个正直的老司机,玩不过那些早就是老油条的老司机。   唉…系统277操碎了一颗亲妈心,说到底,姜夏才十七八岁的年纪,总得吃点亏,才会慢慢长大。   它虽然想看护着,但得学着放手,它也清楚,放手是比它那些鸡汤有用千百倍的东西。   长吁短叹后,277终于言归正传:“是的,叶时迁的隐疾就是源于妖邪作祟。”   因为这是科学医学都无法解释的事情,所以原作者在最后圆不回来时让妖怪背了个锅。   “所以就跟上个世界一样?”姜夏立刻举一反三,说:“在校园世界,作者因为太多人给黑道人设加成的男二秦漠打call,所以在最后强行给了男主林湛一个市长儿子的身份,是这样吗?”   “可以这样说。”系统很无奈,就是因为这些不怎么负责任的作者,写了后面忘前面,写着男二成男主,小世界才会有bug,它们保护男二部门才会应运而生。   一方面为了把呼声高的男二扳正为男主,即和女主组cp,一方面,也是尽可能修正bug。   当然,这是副本任务。   所以……“那侠女呢?”姜夏弄清来龙去脉后,还惦记着血的事。   她想,侠女的血,除了能让眼睛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,还有其他作用吗?   也许是这个念头实在太强烈了,她竟然忍者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,没有等到叶时迁的人来,就直接进了房间,而且是直接往叶时迁的身上扑。   而她的双手,渗着血的双手,猝不及防——   伸向了男人后背的黑影。   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7)   姜夏这一扑都带着风。   她自己清楚是想试血驱邪,可到了不明所以的叶时迁眼里,那就是实打实的投怀送抱啊。  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微睁,轻叹一声,反客为主把扑来的女孩子扯进了怀里,同一瞬间,重重关上了门。   叶时迁想,就放纵一次吧。   他安然静候着隐疾发作,却发现自己还是好好的。   而姜夏,她的双手正紧紧抱在他的后背。   就这样,两个人大眼瞪小眼。   叶时迁的眼底是不可置信,还隐隐浮起几分欣喜。   姜夏的眼底是莫名其妙,还悄悄藏着几点恐慌。   一个为自己能碰触她而窃喜,一个为血能压住那团黑雾而惶恐。   姜夏突然退出叶时迁的怀抱,放在他后背的手也随之移开,果然,那团退下的黑雾又叫嚣起来,似要把叶时迁整个人都吞灭。   原来,这就是他隐疾的缘由。   此刻,姜夏却没有把握制服这妖邪,她看了看掌心的血,基本已经凝固,再对上那黑雾,除非把手割破放血,而先前的事已经让她体力不支,经验教训更是让她不敢莽撞。   思及此,她也管不了叶时迁在那笑着想什么了,随口道谢后,就离开了雅间。   叶时迁是愣了愣的,这小野猫总是出乎他的意料,干脆利落,让他越来越喜欢。   护短的心思也越来越重。   男人皱了皱眉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晦暗不明,如果老朋友局长在这里的话,一定会知晓叶时迁他这是要做什么了。   ·   夜风翻卷呼啸,回荡在城市的上空,推开门,冷风就往衣服里面灌,让人生寒。   姜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就在她最虚弱不堪的这一刻,一件温暖的外套从背后披到了她身上,带着淡淡的橘子花香。   熟悉又清冽的气息,是家里洗衣液的味道。   她回过头,对上了少年漆黑如夜空的眼睛,“戚生?”   “是我。”少年又紧扣了扣披在她身上的外套。   “可你不是跟着导师在研究室吗?”姜夏转过身抬头望他,短短一年,戚生真的长高了很多,她至多到他心口。   “嗯。”少年轻轻应了声,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宠溺。   “我问你呢?”姜夏笑了起来,一年相处,他们同吃同住,早已似亲朋好友。   一开始,姜夏只当戚生是数学上的天才,情商自然会低一点,所以生活起居都是她来操持。   后来,她的演艺生涯慢慢有了起色,随之也忙了起来。   就在这个时刻,戚生强大的顾家能力体现了出来,他也忙,动不动在研究室里通宵,可即便这样,还是雷打不动地照顾好家里的起居,一日三餐,还有包揽家务。   姜夏还记得,戚生第一次擦的地板比她擦的还要亮堂。   那时她就问他,“你之前怎么不说你会?”这倒好,让我白白瞎折腾那么久。   戚生却没有回答她。   光线明亮的房间里,男孩子从阳台回过头,他放下手中的盆栽,微歪着头,对姜夏做了个鬼脸。   那意思好像是,你闲着的时候,我给你找点事做,你忙的时候,就都放心交给我。   姜夏回过神来,往昔的画面在眼前交织,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,试探道:“你是不是回家了,没看到我,所以不放心找过来?”   戚生点点头。   他虽然忙,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动辄就和导师在研究室里通宵,可深夜少年总是想回那个家看看,看看那个小小的房间有没有亮起橘黄色的暖灯。   因为姜夏有个习惯,她喜欢睡前躺在床上看书,看着看着,就睡过去了,书也不合,灯也不关。   戚生总是会惦念这两件事。   说他是强迫症也好,每每深夜,他稍稍从一堆堆繁杂的数字和符号中抬起头时,就想起了那书,想起了那灯。   想起了造成这一切的人。   他想回家。   回家把书合上,把灯拉好,再顺手给床上的人盖盖被子。   就这么简单。   ·   “回家吧。”少年轻轻说。   低沉磁性的声音顺着夜风传进了姜夏的耳朵。   她发现,不知不觉中,那个说话不利索的男孩子已经远去了,一年后的戚生,音色动人,说话流畅,可他似乎还是不怎么爱说话。   就像此刻,他从书包里取出了一杯还热着的柠檬红茶,直接塞到了姜夏手里,没有说“给”,也没有叫她的名字。   只是简单粗暴,却实实在在的温暖。   姜夏忽然有些迟疑,这些温暖……应该是属于叶绮罗的。   她不能因为和那个人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,就享受眼前至纯至善男孩子给的好。   她把柠檬茶重新塞回去,忍不住抬头问戚生,“这么久了,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呢?”说起来,姜夏是不想戚生去见叶绮罗的,可她始终是戚生的童养媳。   虽然姜夏尽力在拦了,也暗暗祈祷陆寻能快点和叶绮罗在一起,可她也知道,戚生来这个城市的初衷是为了叶绮罗。   泠泠夜空下,女孩子抬起头,甚至还要微微踮起脚,才能直视着戚生的眼睛。   男孩子没有回答,却忽然动手,把她提到了台阶上。   “这样好点。”戚生说。   “我问的不是这个。”姜夏又急又气,她明明是说关于女主的问题,也明明没有让他把自己拎到台阶上,虽然这样说话是方便多了。   戚生看着她,笑了笑。   “我还不够优秀。”他说,说完转过身,弯下腰,要背姜夏。   “你的意思是?”姜夏好像明白了,戚生说他还不够优秀,所以不去找叶绮罗,那不就等于日后功成名就时,还是会找吗?   “不要。”姜夏推开他,自己往前走了,她一定要抓紧撮合陆寻和叶绮罗,让戚生没有机会被女主祸害。   身后,挺拔俊俏的男孩子摇了摇头,薄薄的唇角蓄着一抹笑。   似无奈,又似叹息。   他看着姜夏的背影,很想告诉她,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去找叶绮罗呢?   正是因为找了,才死心了。   和上一辈子不同,戚生遇见了姜夏,在她的帮助下,他尽早安定了下来,也很快适应了这个城市的节奏,不像上一世那样,这个农村来的少年因为自卑,迟迟不敢去找叶绮罗,也因为迟迟不去找,她反而成了戚生多年来的动力。   所以等他功成名就后,更加就舍不得放开了,像是一个执念,因为成为动力后,越积压越深。   可这辈子不同,因为姜夏的出现,她闪闪发光,桀骜不驯,第一夜就带着他去了赌场,也彻底树立起少年的自信。   从那次起,戚生发现,他是有天赋的,被人需要的。   正是因为这种信心,少年提前去见了叶绮罗。   也彻底被她毁掉了心底的执念。   戚生以为,她是他的童养媳,他应该照顾好她,一辈子。   可叶绮罗却说,在村子里那段时光,是她这辈子,下下辈子,都不想再回忆起的黑历史。   她那样嫌弃,直接否定自己生命中的前二十年,也一并否定了戚生,否定了戚生对她的好。   叶绮罗甚至想,如果不是被戚家强行留在了农村当童养媳,如果他们把她送了回来,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身乡下人的毛病。   更不会被外公外婆嫌弃。   她狠狠控诉着,丝毫不念及旧情。   那一刻,看着被束缚在叶家那个金牢笼里的女孩子,戚生笑了笑。   他知道,自己该放手了。   “祝你幸福。”   ——这是戚生最后对叶绮罗说的话,他扬了扬眉,意气风华。属于少年的大好时代正在眼前。   直到戚生离去,叶绮罗才收回目光,甚至隐隐有些后悔。像错失了什么东西。   彼时她不明白,身世背景只是一件漂亮的衣服,真正有本事的人,不需要漂亮的衣服。   戚生就是这样的人,和她截然不同的人。   所以他和叶绮罗,冥冥之中注定分道扬镳。而属于他们之间的红线,也早该了断。   姜夏只是这个“引子”,而已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知道有没有眼尖的读者发现,姜夏第一次带戚生去赌场,给的也是柠檬茶,这种记着小细节的小狼狗真是让人心动。 (⊙v⊙)捉个虫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8)   短短一夜,姜夏已经重新运内息调整过来了。   女主演给她的这个教训,她也牢牢记住了。   倒是那血引发的插曲,关于叶时迁身后黑雾的事,不由让她上了点心。思及此,姜夏又起身翻出了那把藏好的铁剑。   这把剑是跟着侠女一起身穿到现代的,应该会有点用。   姜夏仔细打量,长剑蒙尘,像是未开光般,又或者是没有解除封印什么的,总而言之,本该雪白的剑身灰不溜秋,而且怎么都擦不干净,不过剑身上的莲花纹印很明显,也很精致特别。   姜夏不禁想起,前不久在赌场,陆寻想要这剑或许也是因为上面的莲花纹印十分漂亮。   就不知道……中看的同时,中不中用了。   ·   那天过后,组里的戏仍旧在拍着,让姜夏疑惑的是,那个女主演好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了。   而关于她的戏份,都是各种替身能替都替了,甚至不能替的就在以前拍的素材里抠图。   总而言之,这样的搞法,不像是女主演请假了,而是让人感觉她以后都不会来了。   姜夏不知道的是,女主演偷鸡不成蚀把米,搬起石头自己砸了自己的脚,以至于那晚她委身在那些男人身下,整整一夜。   毫无意外,胎·儿流·产了。   她身体元气大伤,戏也是拍不了了的。女主演本来还抱着侥幸的心理,但那些上层圈子的男人哪个把她当人看,谁又会怜惜?   但他们随随便便一句话,就能封杀女主演的前途。她不敢不伺候好。这是这个圈子里的悲哀,也是这个社会的缩影。   后来,姜夏听说,女主演所有的丑·事都被爆·料出来,舆论的力量一经网络发酵,就一发不可收拾,直接让女主演从近一线的地位跌到十八线,再经过一段时间,她就将彻底被人们遗忘。  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,人们对自己的言论忘记得很快,不知道它曾经和许多许多相似的言论一起引发过血雨腥风,一起毁掉过别人的人生。   反正——   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。   ·   姜夏的戏份终究顺利地完成了,在这个过程中,她守住了演员对角色的信念感。   因为格外出彩,她也渐渐走进了公众的视线。   奇怪的是,这一路走的相当的顺利,就像背后有一只手为她保驾护航,挡住了那些想潜·规则的编剧导演,也挡住了同期眼红的其他小花。她好像只用管好角色,管好自己,踏踏实实就行了。   总而言之,那位女主演星途陨落的同时,姜夏也在冉冉升起。   你起我落,浮浮沉沉,本就是这个圈子的常态。   姜夏也低迷过,因为角色,因为演戏本身这个考验。   她始终纯粹,也忠于这个事业,但这不足以成为她浮浮沉沉中仍然干净的理由。以至于,有不少同剧组的人在背后揣测,她的金主到底是谁?   毕竟,这是娱乐圈。   大染缸里,谁能独善其身?   可姜夏真的是不知道。   但她这些日子倒还真的遇到了一些麻烦事。   因为血液的特殊,她常常不小心划破指尖后,像翻剧本时被书页划伤,又像偶尔做饭时因为不熟练了会不小心碰破一点皮,流一点血,这种时候,姜夏就会抓住机会往眼皮上轻轻一抹。指尖划过,她又能看见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了。   正因为如此,姜夏发现近段时间来,有一个怨·婴不远不近总是跟着她,如果猜得没错的话,这应该是女明星意外流·产的孩子。   怨·婴一般是意外死·亡的,他们以化形存在,像三岁大的小孩子,并不恐怖,只是小小的脸颊有些苍白。如果顺利生下来的话,他们长到三岁就会是这可爱的样子。   姜夏倒没有感觉到这个·怨婴的怨气有多重,他只是跟在她身后,像有些什么话要说。   终于,在被跟了近十天后,姜夏弯下腰,和这小小的孩子面对面,问他:“你想干什么?”   “妈妈让我来报仇。”怨·婴这样说着,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。   姜夏笑了笑:“那你的意思呢?”   “可你不坏。”怨·婴也弯了弯唇,颊边有个小小的酒窝,他说:“妈妈才坏,她自己保护不好我。”   说完又撅了撅嘴,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却含着眼泪。   姜夏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发,叹息道:“我替你超度好不好?”   “不要。”怨·婴骄傲地扬起了下巴,“虽然妈妈坏,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。”   “好吧。”姜夏把小孩儿提起来抱到手上,问他:“那妈妈呢?她现在在哪?”   “嗯…”怨·婴点了点嘴,眨着长长的睫毛说:“妈妈可能去找一个男人了。”   “什么男人?”   “好像姓叶,叫叶时迁的。”   姜夏想,完了。   ·   深夜,叶家名下的一间公寓里,叶时迁从公务里抬起头,揉了揉眼睛。   窗外的夜色格外深沉,他拉开椅子,望着孤零零的枝丫,给好友回了个电话。   电话那头是派出所局长。   他知道叶时迁要打压一个女演员后,就派人盯着了。   这不,因为女主演的反常,局长特意给叶时迁打了个电话提醒,就在几分钟前。   不过当时叶时迁正在处理紧要关头的文件,所以手机静音了。   他回拨过去后,局长秒接,笑着说:“大忙人,我没啥事,就提一句,别把人往死里逼。”   有的人,真的会反弹的。   叶时迁闻言,静默了两秒,他没有抽烟的习惯,所以心烦意乱时总会选择只不说话。   诚然,叶时迁是护短的,他不过在某个高层酒局,和各路想讨好他这个副书记的商业大佬随口说了一句,那些人就直接下了狠手,往死里整。   女主演也彻底身败名裂。   这远远超出了叶时迁的预想,他竟不知道,自己的地位会让人做到如此。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权利这两个字,也低估了自己。   因为他站在这个高度,习以为常了,他一路也走得顺遂,因为年轻有为,因为家世背景,叶时迁较轻易地达到了别人也许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。   在他眼里,反而把权利看的远比其他人要淡。也疏忽了,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是怎么爬着上位的。   叶时迁抿了抿削薄的唇,迟迟没有言语,这一段他很忙,忙得没时间管那些个圈子里的事。   不知不觉,事情已经超乎他的想象,舆论和网络的力量太大了,不过短短几天,什么都可以天翻地覆,饶是如叶时迁这样的人,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。   他推开家门,打算在小区走走,也顺便整理整理思路。   问题既然出了,就只能想办法解决。   已是深夜,高档小区里更是人影稀薄,叶时迁想了想,还是又和好友通了电话。   局长再次从睡梦中被惊醒,无奈地摇了摇头,问:“又怎么了?”   “我有点想让她退圈了。”   局长愣了愣,从床上弹起来,有些惊奇地问:“你真喜欢她?”这个她,彼此心知肚明,是姜夏。   因为女主演把她带去酒会的事,叶时迁在那之后是特地派下属打点了的。   局长也记得,叶时迁说过:她想靠自己,我能做的,就是给她一个相对公平且干净的大环境。    想了想,局长又说:“是不是那女演员遭封·杀的事吓到你了,这么舍不得你家小姜夏呀,还想让人退圈呢?叶时迁,你就是喜欢人家。”   “是。”男人直接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,她是他唯一可以触碰且没血缘关系的人,还是个女人,一个有趣且吸引他的女人,他怎么就不能喜欢她了?   不就是年龄差得大了些吗?他叶时迁从来不在乎这些。   想着想着,男人已经不由自主走到了小区门口。   这一抬头看,才发现动静很大,一群看似是便衣警察的人正围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,却又持着枪不敢走近。叶时迁眼尖,一眼就看见那女人身上捆绑了炸·弹。   那分量,估计引·爆可以直接波及炸到他这里。   适时,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,叶时迁一顺手接通,就听见好友局长大人在那边喊:“死小子,你他妈没有下楼瞎晃吧,我派去暗中保护你的人通知,情况不乐观啊!”   “是的。”叶时迁淡定地应了一声,努力拔腿往回跑。   按理说,他是应该这样做的,官居副书记的人,怎么都是自己身家性命更重要。可他就是那无意间一回眸,看到小区外远远跑来的一个人影时,看见她手拿长剑,那样熟悉的眉眼时,他忽然就跑不动了。   叶时迁无奈地扯了扯嘴角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自嘲。   可他仍旧调转方向,向那个危险的地方走去,向有姜夏的地方走去。   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9)   没有星星的夜,路灯显得格外孤寂。   陆时迁的眸光却全被那一个人吸引,她红衣白裙,素衫长剑,墨黑的发在夜风中扬起。   似乎发现了他,姜夏的眉微微蹙了一下,随之她手腕一转,提着长剑便向那人群跑去,在这样的夜里,她仿佛提着一束光,劈开了经纶。   连那些便衣警察都自觉让开,便见那年纪轻轻的少女腾空跃起,手中长剑随之射出,似有人操控般直直飞向被人群围住的女主演。   那剑更是灵巧,像长了眼睛般直接贴近女主演身上,并不锋利的刀刃却轻而易举割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线,随之让炸·弹落到剑身上,众人只见那剑又自己转了个弯,带着炸·弹落到了远处的河堤里。   “轰”地一声,水花溅起的同时,剑也从水中破空而出,再次飞回姜夏的手中。   人群看傻了眼,若非是训练有素的警察,他们恐怕已经晕过去了,虽如此,姜夏却没有要藏拙的意思,一来情况危急,一不小心大家都尸骨无存,二来……她看向已经呆滞的女主演,对长剑里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怨·婴说:“从剑里出来吧,你妈妈没事了。”   先前,这长剑之所以能跟长了眼睛一样,便是怨婴的魂附在上面,听了姜夏的指令。   一个是魂体,一个是实体,两相结合,剑也有灵。   姜夏弯了弯唇角,掏出怀中的方帕擦了擦从水里出来的长剑,转身对叶时迁说:“叶书记,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?”   夜色下,女孩子的目光灼灼,定定看向叶时迁,确切地说,是看向他身后的黑雾。   男人是愣了愣的。   但他又很快回过神来,优雅走近,对已经制服女主演的便衣警察说,“一,好好安排她的去处,二,今晚的事,就当没发生。”   “知道了,副书记。”   ·   月光稀薄,滴滴点点斑驳地洒进楼道里。   电梯门前,姜夏悄悄打量了一眼身旁的男人。   气质高洁,五官出色,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,即便那样反科学的事出现在眼前,也依然淡定。   思及此,她决定和他坦白。   轻咬指尖,一串殷红的血珠就冒了出来,姜夏轻抿着唇角,赶在叶时迁想把她的手放进嘴里止血前,踮起脚抹到了他的眼皮上。   刹那间,叶时迁抬眸,对上了怨·婴有两个小酒窝的笑脸。   他就坐在姜夏肩膀上,正好和男人面对面。孩子歪了歪小脑袋,张嘴说:“你好。”   饶是叶时迁是受过大好教育的进步青年,在这一刻,也忍不住在心中默念:富强民主自由和平。   “你、你好。”他定下心神,又恢复那副禁·欲的高冷模样。   姜夏却忍不住捂嘴偷笑。她拍了拍肩上的小孩儿,说:“你先回去吧,好好看着你妈妈。”   怨·婴乖巧地点点头,很快就消失不见了,只空气中远远传来他的笑声,清脆又好听。还带着一点点嘲笑。   叶时迁的脸色就又冷了几分。   姜夏便忍不住告诉他:“叶书记,其实……您背后,还有一个呢。”她话落,叶时迁刀锋般清冽的眸光便扫了过去。   果然,那团黑雾在叫嚣。   这一眼,男人的额间已沁出冷汗,可他哪是一般人,只微微皱了皱眉心,便舒展开来问道:“能御剑,能见鬼,你到底是谁?”   “跟你说了,姜夏。”女孩子眉宇间神采飞扬,顷刻间,待电梯铃响,她便一手把叶时迁推了进去。   在这幽闭的空间里,停运电梯,无疑是除掉邪祟最好的时机。   可猝不及防,男人被推得一个踉跄,他无奈又好笑地抬起头,却见那看似单薄的女孩子已斜斜翘起嘴角,她持着手中长剑,刷地一下便从掌心划过。   叶时迁的心随之疼了一下。   可当事人反倒不当回事,任凭鲜血涂抹在剑身,一点一点聚集到上面的莲花纹印上,使得本就精致的纹路更加熠熠生辉。   刹那间,电梯里光芒大亮,刺得叶时迁几乎睁不开眼睛,他身后的黑雾更是被逼得离了他身。   这是第一次,叶时迁第一次看清从他出生起就附在他身上的妖邪,那浓浓一团黑雾中,不是其他东西,而是一具枯骨。   确切地说,是无数不同死人骨拼凑二成的一具枯骨,白森森地伶仃立在黑雾中,叫人心底发寒。   “也许……你前世是个将军。”姜夏忽然笑了笑,她竖起长剑,小小的身躯把叶时迁挡在身后,直面着那“万枯骨”,自信从容地说:“叶书记,别乱动,这是业障,等我帮你破了它。”   话音落,一阵强光闪过,叶时迁再睁开眼时,就看见周围一圈全是朱砂符纸,符文上画的大概是鬼画符,但依稀可闻到淡淡的血香味,和姜夏手上的一模一样。   没错,为了对付这团黑雾,姜夏早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过来,这些纸符是她早就画好,但说实话,画的什么玩意儿她也不知道。毕竟不是专业的,姜夏已经尽力了,她操控着内力使符纸团团围住那“万枯骨”,顺便从身上的布兜里抓出一把糯米,扬洒而去。   滋滋作响的声音便从那枯骨上响起,黑雾也被符纸压了下去,可就在这紧要的关头,电梯门被人从外打开了。   风乍起,腾空的符纸也因为外力的乱入被吹得七零八落。   就在此刻,那“万枯骨”抓住机会,就近附身到来人身上。   “咣当”一声,姜夏手中的剑陡然就落了下来,她望着地上的男孩子,因为万枯骨侵入而昏迷在地的男孩子,不可置信地蹲下身,喃喃道:“戚生。”   怎么会?明明她进电梯后就刻意闭好门了的,他怎么会打得开?   ·   姜夏不知道——   戚生从来都是话不多的男孩子。所以他的担心,他的不安,不会变成一个又一个催命的电话,他只是安安静静,自己去找。   这一次,又是同样的深夜里,戚生从繁复的公式中抬起头时,再次习惯性地回家看一眼。   毫无意外,姜夏不见了。戚生的心便隐约不安起来,他迫使自己冷静,然后查找蛛丝马迹。   这样想着,脑海里就像组合公式般闪现零星画面,从姜夏买的符纸,到家里的糯米突然少了大半,再到她那柄长剑随着她这个人不见,少年就知道,情况不妙。   幸好,他曾偷偷在她手机里安了定位追踪系统。   想到这里,戚生的愧疚便更深了几分,他觉得这样做可耻,卑鄙,下流。可他仍然做了,因为在担忧姜夏的安危面前,什么都不足够重要,除了她。   她是他来这个城市第一个认识的人,也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,更是第一个让他放不下的人。   对,放不下,和叶绮罗不同,姜夏身上,没有任何让他放下的理由,他只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,不够走进她的世界。   所以……总是这样,偷偷摸摸,偷偷摸摸担心她,偷偷摸摸想去找她。   像上次那样,他似乎又来晚了些,等叶时迁的小区时,那场爆·炸已经平息,只有周围来看热闹的一些人,包括小区的门卫。   戚生便是抓住时机溜了进去,跟着手机上追踪指示的位置,他正好看见电梯门关,关的紧紧的,像是人进去后,就刻意切断了电源。   可就是那一眼,戚生不仅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女孩子,还看见了另一个男人,叶时迁。   千万种思绪便涌上他心头。   偏偏那样聪明的少年,在这样的关头,想到了最坏的那种。   他看着密闭的电梯门,想着里面狭窄幽闭的空间,想着孤男寡女,便匆匆敲开一户的房门,借了些工具,开始依靠强大的知识储备以及天赋能力修理电梯。   就这样,里面的除魔如火如荼上演的同时,戚生也狠狠流着汗,拼命地和时间赛跑,他很想拍门大喊,让叶时迁不要乱来,可又怕激怒他,毁了姜夏一生。   对少年而言,这短短不过几分钟,却是人生中最难捱的光景。   终于,他重新启动,成功打开了电梯门,却在看到她那一刻,他到嘴边的那句“别怕”还没说出口,就莫名其妙昏迷了过去。   戚生想,如果他还能醒来,他一定要告诉她,亲口告诉她,跟我……回家,好吗?   ·   “戚生…”   姜夏再次喃喃地唤他,有些慌,有些急,有些气。可是…这个高高的男孩子再也不会把她拎到和他一样高,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,说:“这样好点。”   “戚生…”她努力压下心慌,伸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,却没有任何反应,安静得让人绝望。   而那元气大伤的“万枯骨”,似乎也融进了少年的体内,无声无息。   她叫不动他,就想扶他起来,却被一直沉默着的叶时迁拉起,他把脸色已经苍白的女孩子送到一旁,用方巾给她包扎好手后,说:“我来。”   没了“万枯骨”附在背后,叶时迁从今往后可以触碰任何人。   他把戚生扶起靠在身上,余光却瞥见姜夏在发呆,她的目光…一动不动,定定望着电梯外,电梯外已经漏掉的——   一杯柠檬红茶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好气,为什么我总是写着写着就从哈哈哈到mmp,我发誓,不be,不be。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10)   万幸——   不过睡了整整一天一夜,戚生就像没事人一样醒来了,甚至跟姜夏说,他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,那是戚生第一次和她说那么多话,姜夏却没有发现,这个少年在故意掩饰。   戚生其实是知道身体里发生了些变化的,他的心口无端就烧起来,像是最负面的情绪都积压在一起的感觉,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。   可他的面上却滴水不漏,滴水不漏到让姜夏怀疑……怀疑那“万骨枯”在进入戚生身体前就已经灰飞烟灭。   就这样又过了一月,姜夏没少带着戚生去庙里看高僧,去民间寻道士,可那些穿得像模像样的人都只是说:施主(旁友)无碍。   姜夏只好作罢,她也是一次又一次借血液涂抹在眼睛上查看,却仍然没有看到一丝异样。   时间一久,她甚至会侥幸地想,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,既然那黑雾可能与叶时迁的前世罪孽有关,便不会迁怒到旁人,所以戚生也不会有事。   为此,姜夏还特意问了系统,却被对方批评不务正业。   277真的很严格。   它说姜夏不赶紧发展叶绮罗和陆寻的红线,反而为了一个副本任务在这里纠结,实在不应该。   话虽如此,姜夏还是听明白了,它的意思是……不要再管了。   是啊,不知不觉,姜夏已经为戚生停下了脚步,对一个任务者来说,这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事。   但很快,她就调整好状态,期间,直到中元节那天,约定好送怨·婴离开的那一天,她还是…不可避免地难受了一下。   ·   夏历七月十五,天干物燥。   叶时迁的家里,姜夏送别了怨·婴。男人说到做到,暗中派人送女主演去了国外,重新开始。   国内的舆论也压了下来。   其实不必刻意压,普罗大众永远是遗忘速度最快的。   就这样,雁过无痕,风过无声,哪怕女主演曾爆红过,也始终都是昙花一现。   正因为如此,叶时迁更加坚定了要让姜夏退圈的想法。   至于此次送别怨·婴,一来是这间公寓就他一个人居住,少许多麻烦,二来是那个小小的孩子也算和他有过一面之缘,送送无妨。   当然最主要的是,无时无刻不抓住和姜夏单独相处的机会。   说起来,叶时迁已经很久没有回叶家了,自打邪祟的事被解决后,男人可以说是春风得意。   困扰多年的隐疾再不是问题,那么……有些本该特殊的人,也不再显得那么特殊。   至少,叶绮罗是这样的。   她这一段疯狂迷恋着陆寻,无节制地挥霍也就罢了,反正叶家受得起,就是十个叶绮罗一起挥霍好几辈子叶家也受得起。   所以对叶时迁而言,又或者说对整个叶家人来说,她开心就好。   只是更过分的是,叶绮罗竟然不去上学,动不动就和同样不务正业的一群女孩子去蹲守陆寻。   这一点,让本就对她品行不满的叶家人更加厌烦,却始终是有一层血缘关系在那里的。   相反,叶时迁常听叶家二老提起姜夏,希望她来坐坐。可到最后,叶时迁都是以姜夏太忙为理由拒绝,毕竟她现在也是小有名气不是吗?叶家二老都常常能在电视里看见她。至于和姜夏的话,叶时迁从来没有提起过,他知道叶绮罗不想见姜夏,就像姜夏不想见叶绮罗一样。   他甚至想的很清楚,如果他们有以后的话,他不会拘着她,也不会锁她到叶家。   猫儿嘛,要放养。   只要她开心,他都可以依她,但娱乐圈这个事不行。叶时迁是那种十分谨慎的男人,一点风险也不想冒,虽然他为了姜夏接二连三破例,但这不代表他纵容到底,更何况…女主演的前车之鉴在那里。   想到这里,叶时迁不禁低头笑笑,不知道是谁说过,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就会下意识把她纳入到你的未来。   又或者说,真心爱你的男人,他未来的计划中,一定会有你。   对姜夏,叶时迁已经确定了。   哪怕他现在可以触碰其他人,有万千选择摆在眼前,也不足以让他动摇了。   他的心明明白白,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中被她吸引,也一次又一次为她的神秘而着迷。   对叶时迁而言,姜夏反而是他解除隐疾后,仍旧特殊,甚至变得更加特殊的人。   他没理由放开她。   可他又不能逼得太紧,只能小心翼翼撒网,再时刻注意着像戚生那样的小狼狗,以防万一。   然而,叶时迁终究还是有些着急的,她才二十多岁,他却临近三十,他们之间足足有八年。   这八年让他能做到隐忍沉稳,小心谋划,也让他惴惴不安,深恐时光。   ·   姜夏却什么都不知道。   甚至在忙碌的时光中一点点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,尤其是那些不好的事。   她对叶时迁的记忆也只是停在见了短短两面上,关于与他除邪祟,关于送走怨·婴,这些不太好的经历,姜夏都选择性忘记了,以至于系统再提起叶时迁这个人时,她费了好大劲才彻底想起,想起后又觉得浪费时间,还不如多看看剧本。   她这次难得拿到一个大ip女三号的角色,戏份不会少,更是和当红小鲜肉陆寻同剧组。   也是时候为他和女主牵线了。   唉……姜夏忍不住仰天长叹,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忆起已经过去的事情?现在好好拍戏不好吗?非得想起来还有叶时迁这个大麻烦,还有和这个大麻烦一起带来的麻烦。   唉……   “你应该乐观点。”系统277说:“解决邪祟=解决叶时迁的隐疾=男主不会再因为叶绮罗唯一的特别而搞骨科,那么,你的任务已绝后患,就像林湛一样,当男主不再喜欢女主,你的任务就接近成功。”   唉……   姜夏浑然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,她顾自唉声叹气,却忘了此刻是在一棵桂花树下。   簌簌而落的花瓣沾在古装打扮的女孩子肩上,袖口上。   偶尔还会划过她的侧脸,线条完美,骨相极佳,给人一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感觉。   若是美人,连发愁都是美的。   对陆寻这样万花丛中过的人来说,眼前不远这一个,极品。   似乎他盯着看太久了,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子终于回过神来,她站在剧组的桂花树下,背后是古代的造景,长桥街巷,古色古香。   就是这一回眸,陆寻听到自己的心漏跳了半拍。   像是真的从古代走来的女子一般,眼前的人太不一样,跟那些穿着古装还满满现代感的网红女演员相比,简直是清流。   所以……只这一眼,陆寻就认出了姜夏。   是那晚,赌场那个女孩子,时隔整整一年,他还记得她。   记得她一身黑色劲装,手持长剑,像古代的侠女。   可今天再见,她又像旧时官宦人家的小姐,眉间自有一股清愁,却带着倔,让人很心动。   是一种有质感的美。   无关乎皮·相。   因为这张皮·相,陆寻几乎可以说很熟悉。   他有个小粉丝,嗯…比较狂热的小粉丝,就长着这样一张脸。   老实说,如果不是这张脸,陆寻真的会非常非常讨厌那个小粉丝。大概……每一个人男人,每一个稍微有点自尊的男人,都不想听见一个女人说:要多少钱,你才可以陪我一夜?   是的,你可能知道了,这个小粉丝,就是女主叶绮罗。   但陆寻却是误解了她的意思,这个陪一夜,真的只是纯聊天。   他是她心上的白月光,怎么会轻易亵渎呢?   只可惜陆寻这样的男孩子早就久经沙场,没办法再单纯。   作为当红偶像,他什么也不用做,就有千千万万的女孩子追随,这样的人,是从来不会缺女朋友的。可陆寻也是真的花心,又或者说是他从来没对哪个上心过,所以女朋友清一色的同种类型,无所谓啊,新鲜感一过,不就都一样吗?   至于为什么是同一种类型,大概是懒得换口味吧,毕竟他的理想型就那样写着呢,清纯,孝顺,懂事。全国人民都知道的,陆寻觉得,既然立了这个人设,就当工作一样尽力做好呗。   但说是这样说,陆寻其实很懂自己要什么,从他在最火的那一段就开始筹划未来要走的路时便可以看出,不仅仅是添置名下的产业,他也真的是花了功夫在磨练演技的,但没办法,不管陆寻再怎么努力,粉丝都只看到他的脸。   是啊,俊俏又漂亮,无可挑剔,天生一双多情的眼睛,只随便望上一眼,甚至轻挑地望上一眼,别人都会觉得……含有情意。   轻易就让人喜欢上。   想到这里,陆寻又扬起自己那无往不利的招牌笑容,一步一步,走向那桂花树下的女孩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放心放心,戚生会有最好的结局,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呀,叫因祸得福。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11)   姜夏只见——   年轻俊俏的“公子”扬起折扇,嘴角浅浅蓄着一点笑意,天真无邪。   这身服饰打扮,只可能是作为剧组第一男主的陆寻了。   说来倒巧,这剧本是俗套的落魄公子翻身称帝的故事,而姜夏的女三号,就是公子最落魄时期的白月光。   她转了转手中的黑色长剑,环抱着倚靠在造景的桂花树下,看陆寻到底要干什么。   在姜夏眼里,他不过花心又浪荡,与女主叶绮罗绝配而已。   可奇怪的是,陆寻走近后,目光始终干净澄澈,明明一双含情桃花目,却难得没有蛊惑迷蒙的意思,就那么大大方方,盯着姜夏……手中的剑。   陆寻盯这剑不是一次两次了,甚至比对它的主人更感兴趣。   也许每个少年心底都有过侠客梦,陆寻也不能免俗,也想仗剑天涯,也想行舟飘远,可生活是那样无奈,选择了这样,就得放弃那样。   俊俏的少年微微一笑,对姜夏说:“我记得你,更记得这剑。”   “我也记得你。”姜夏折了束花枝在手中把玩,她说:“陆寻,幸会。”   这轻柔婉转一声,合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,竟让陆寻狠狠怔了怔,他有些懊恼地用折扇敲了敲头,暗叹自己鬼迷心窍。   明明,万花丛中过,他早已百炼成钢,忘却心动。   偏偏眼前的人一颦一笑都让他的心动荡起来。   却也只是心动,刚好到和她手中剑对陆寻同等的吸引。   他微微一笑,说:“姜姑娘,可否借陆某一瞧?”说罢,颇为风流地拱了拱手,身在这古色古香的剧组,倒真像那么回事。   姜夏也笑了笑,她说,带着点恶作剧:“你求我啊?”   陆寻闻言挑眉,无奈地低头一笑,点头道:“是啊。”   “嘻嘻,我不借。”姜夏眼里那点恶作剧的玩味神色都倾泄出来,她眨了眨左眼,对陆寻说:“如果陆公子日后娶一人为妻,我必把此剑赠与你。”   “好呀。”陆寻乐意道:“要娶何人?为了此剑,陆某牺牲色相也无妨。还请姑娘直言。”   “当然是——”姜夏忽然往前倾了倾,望着陆寻眼睛里自己清澈的倒影说:“——和这张脸一样的人。”   她说罢,颇为潇洒地离开了这古色古香的造景里,在陆寻唤她时,也不回头,只是利落地扬起剑摆了摆。   身后,作少年公子打扮的人还沉浸在那忽然的靠近,和那句意味深远的话语里……“和这张脸一样的人?这——”   是毛遂自荐吗?   显然,陆寻误会了姜夏的意思,和这张脸一样的人,不是叶绮罗更贴切吗?   他要娶了叶绮罗,别说是剑,他要什么姜夏都尽量满足。   .   燕京,风和日丽。   火车站附近人潮涌动,因为临近着影视城,又轮到流量小生陆寻正式进组的第一天。   粉丝就自发承包了火车站附近,各种应援,横幅,口号,好不壮观。   人山人海,争相往影视城里进。   叶绮罗远远看着他们,坐在叶家的军车里,她早已习惯阶级带来的优越,她也不信自己无法得到陆寻。   虽然这一段屡屡碰壁,叶家也不大支持,但叶绮罗并不想放弃,甚至想以死相逼叶司令和叶夫人,来个破釜沉舟。   她也早就看清了,那老两口总念着姜夏,既然这样,她就只要利用他们就好了。   反正是你们先不要我。   叶绮罗可能永远都不会懂,喜爱是要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。   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?   你想被别人喜欢,首先是你身上有被人喜爱的闪光点,而不是人家先喜欢你,再发现你的闪光点。其实哪怕是漂亮,也是很好的一个闪光点,可惜叶绮罗到底读书少,审美跟不上,自然而然跟姜夏拉来了差距。以至于明明两张一样的脸,稍微走点心的人都能一眼认出。当然,大屏幕上除外。   同样化上表演浓妆,与观众隔着远远的距离感,还是可以以假乱真一下的。   叶绮罗也想过进入娱乐圈,可奇怪的是,小舅舅叶时迁根本不同意,虽然他是叶家长辈里最小的,可也是说话最有分量的。   没办法,叶绮罗想进圈子的心只好搁浅。   也迟迟无法更加接近陆寻。   她此刻坐在叶家的军车里,一路走VIP通道到达地下车库,轻而易举就接近了陆寻的剧组。   而那些烈日下大声喊着陆寻名字的女孩子,多多少少被层层拦下,本来嘛,探班少部分人就够了。   叶绮罗最后补了个妆,下了车,轻车熟路地走向剧组化妆间,这一年里,陆寻也在这里拍了其他的戏,当然,叶绮罗从不缺席。   甚至早已熟悉。   可今天却不一样,她看见那个对自己不苟言笑,哪怕难得一笑、也是对粉丝那样千篇一律的官方笑容的男人,正单手撑着腮,远远望着最里面化妆台前卸妆的女孩子,他的目光那样悠远、干净,是叶绮罗从未见过的认真。   甚至陆寻的嘴角都微微上扬,含着最真最诚的笑意,发自心底,灼灼其华,却狠狠刺痛了叶绮罗的心。   因为、因为——   那个女孩子,是姜夏呀!   是那个抢了她外公外婆喜爱的姜夏啊。   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12)   叶绮罗盯红了眼睛。   可她学乖了,迟迟没有推开化妆间的门,只是悄然合上了那条门缝,因为陆寻说过,不喜欢她老是跟着。   作为一个粉丝,叶绮罗是成功的,因为家庭背景,因为小舅舅叶时迁的照扶,陆寻这样的人也卖她三分面子。   然而,叶绮罗就像追逐星星的人,一开始只要能看到,就满足了,可等她能更接近时,又本能地想要握在手中。这是贪念,也是本性。   她咬咬牙,已决定破釜沉舟。   ·   化妆间内,柔和的光线下,姜夏精致的五官轮廓更加不真实。   陆寻的目光有些痴。   他抬了抬修长的手指,随着光影遮在眼前,从手指缝隙里望去,女孩子一低头一回眸都似画卷,凝聚了时光那般惊心动魄。   陆寻早知道这种漂亮,却不知道,气质会这样强烈地塑造一个人的根骨,透过灵魂。   再伸开手时,姜夏已经卸完妆容,素净无暇,从眉眼到唇珠,静静流淌着安宁,耐看至极。   陆寻的喉结不禁微微滚动。他赶紧挪开目光,一并随起落吞咽了心动。到这一刻,短短几场对戏后的赏识,不知不觉慢慢变成专注,他发现,目光已下意识随姜夏游走。   他也很清楚,如果很想拥有一个人,却克制着,那多半是有些喜欢。   这念头一出,久经情场的老司机忽然坐立不安起来,他挠了挠头,耳根都烧红起来。   ——对25岁的陆寻而言,这是第一次。   在他本该面红耳赤的年纪,因为某些原因,十八九岁的少年踏进了这个圈子,也一并出卖了自己的纯情。   陆寻是被捧起来的,流量小生初期也是钱堆出来的,造势、打点、铺路,而完成这一切,是经纪人幕后的搭桥牵线。   搭什么桥?牵什么线?   自然和女演员一样。   万众瞩目的陆寻从来不是干干净净的。   终于,等他从淤泥里开出花来的时候,也早已不知道什么是爱情。   到如今,陆寻走到了足够让自己掌握主动权的位置,甚至身上那股干净的少年气还在,他仍旧是看谁都一双含情桃花目,可眸底的冰锋,只有陆寻自己清楚。   这一次却不一样,或许是化妆间里的灯光太柔,或许是室内温度太暖,他望着姜夏的侧脸,不知不觉解冻了眸底,透出青涩。  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青涩。  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,嘴里莫名蹦出几个字,说的是:“要不要一起吃饭?我请你。”   “我请你……”这三个字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和上扬。   那是紧张,合着期待。   是一种想小心翼翼捧着的讨好。   或许这就是,一见生情,再见钟情。当然,前提是因色而起。   又或许是姜夏出现的时机太好,那晚赌场里惊鸿一瞥,陆寻记住了她的长剑,也记住了她。   时隔一年,不短不长,正是撩人心痒的时间,所以只一眼,陆寻就认出了桂花树下的女孩儿,而这再一眼,已是沦陷开始。   到这一刻,陆寻好像慢慢领悟了,他想要的,从来不是那剑,而是对那剑主人…不可言说,想要隐藏的心意。   像他这样的人,自傲又自卑。   被众生推至神坛,似乎什么都可以随意拥有,可在真正看上眼的人或事物面前,又有着发自心底的深深自卑,觉得自己肮脏的自卑。   陆寻捻了捻手心,辗转反侧,在听见姜夏说好时,那颗动荡不安的心,终于尘埃落定,而后化成…满腔喜悦。   .   燕京,名流云集的酒店。   室内气温湿度刚好,装潢修饰刚好,菜色口味刚好。   所有的刚好,共同营造出给人绝佳的感官体验。   在这里,无需担心狗仔。   陆寻望着大片玻璃窗外的林立高楼,问餐桌对面的女孩子:“你…还想要吃点什么吗?”   姜夏摇摇头,舔舔嘴角。   她的唇型本就小巧精致,因为食物的热度平添了一层烟火气,透着最纯最正的艳色,惹人垂涎。   陆寻这才移开目光,看向窗外。可他不知,这秀色可餐的一幕,正好也入了从包间里走出来那人的眼。   他就远远站着,身姿修长如竹,眸光复杂难测。   直到包间里的人唤了声“叶书记”,男人才回了眸,舒展轻抿的嘴角,可那一回首时,眼底分明闪过厉色。   却很快,消逝得无影无踪。   在轻握门把转动时,叶时迁看向包间内的同僚,又是那个笑意若春风,淡漠薄情的上位者。仿佛那抹红唇只是一颗小小的石子,稍微荡起了他心底的涟漪,又仿佛陆寻对姜夏的殷勤,不值得他计较。   可陆时迁却在心底,悄悄把陆寻和戚生归到了同一类别。   这让他仅存的那点耐心,越来越消磨殆尽。   怎么办呢?小野猫太招人喜欢了,该怎么办好呢?   ·   是夜,万籁俱寂。   叶家,心意已决、破釜沉舟的叶绮罗终于用雪白的刀刃划破了手腕,她就静静躺在床上,感受着体温和血液一起流走。   没有畏惧,甚至没有丝毫其他情绪,只有一种想要得到的,近乎疯魔般的心态。   好像叶家的人,骨子里都有这种血性,叶家那位少将,叶绮罗的大舅舅,也曾因为一个女人疯魔。   哪怕是别人的未婚妻,他也抢了过来,锁在身边,相爱相杀。   叶绮罗安安静静想着,等待着总会习惯般来看看自己的小舅舅。   很奇怪,她明显能感觉到,叶时迁其实不是夜深人静时偷偷来看她,更像是透过她这张脸,去看另一个人。   意识越来越疲惫,叶绮罗已经无心去计较了。   在合上眼的最后刹那,她如愿等到了叶时迁,等到了以往总会暗暗凌空描摹她容颜的小舅舅。   “啪”地一声,灯亮了。   淡淡的血·腥味不假,很快让叶时迁意识到问题,并做出反应。   他稍稍抬眸,便见雪白的床单上血色成片,像盛开的一朵雏菊,毫无章法,渗得到处都是。   却也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。   然而,叶时迁只是淡淡拧了拧眉,朝外唤了声:“吴妈,联系医生。”   这声线平淡薄凉,像是久经风浪的人,此刻不过被雨水打湿衣袖般从容。   他也确是如此从容。   优雅走上前,拾了张新床单,就往叶绮罗流血的腕子上锁,连眉都没皱一下。   很快,家庭医生就来了。   叶绮罗除了脸色苍白点,并无大碍。可这一闹,却实实在在吓坏了老人家。   叶司令夫妇便是对她百求百应。   及至叶绮罗提出要入娱乐圈,想和陆寻在一起时,老人家也是只微微怔了怔后,便无奈地答应了。   兜兜转转,这件事又交代到叶家如今掌大局的叶时迁手里。   在问题到来之前,他始终安安静静坐在一旁,比月光还要淡如水,而在得到这样的结论后,男人只是揉了揉太阳穴,清清冷冷抬眸,仿佛洞悉一切。   叶绮罗的心终于不安了几分。   可那个她始终摸不着底的男人却说:“好。”   这声好,让叶绮罗心定了。   却觉得,不是为了她。   ·   天色微微亮,姜夏醒了,耳边似乎还有细碎的响声。   她想去客厅喝杯水,下意识光着脚走近,那细碎的响声便越来越清晰。   悄悄走了几步,姜夏就停下了,她捂着唇,瞳孔微张。   只见客厅开放式的厨房里,那背对着她的少年正佝偻着腰,一捧一捧白色的药片往嘴里塞。   他的手是微微有些颤抖的,看得出是极力克制了,可还是有白色的药片滑落到地,便是姜夏之前听到的细碎响声。   而那白色药片,止疼。   她清晰看见,戚生无可挑剔的侧脸上冷汗密布,合着他苍白微翘的唇角,还有眼底隐忍绝望的神色,就像一只孤独的小兽。   姜夏的心忽然疼了一下。   这疼融在心底,化作了眼底的水光,很轻很浅,十分压抑,却让意识到有人而回过头来的少年僵在了原地。   那白色的药片便从戚生手中滑落,洋洋洒洒掉了一地,衬得苍白高瘦的少年有种濒临地狱的美。   脆弱,又苍凉。   随着他紧握的手心翻来覆去。   终于——   他抬起眼眸,张了张干燥霜白的唇,强忍万箭穿心的痛,宠溺笑着,说:“早上好。”   不同于许多许多次那样,这次的戚生,格外温柔。   连根根分明的睫毛,都随他眸光起伏,温柔在骨子里。   戚生想,也许是最后一次,也许不是,那“东西”实实在在扎根在他心底,让他的命运不能自主。他很害怕,害怕不能再留在姜夏身边,所以想把那些温柔,一次付清。   那些曾隐忍的、藏起来的,那些早就想给她的。   那些怕来不及的。   可同时,他又觉得自己自私,明明不知有没有明天,却还痴心妄想,想让她明白心意。   两种想法交织着,戚生矛盾又挣扎,这种煎熬,终于让他从心口溢起的鲜血,沿唇边涌出,蜿蜒而下。   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13)   温热的鲜血刺目惊心。   姜夏下意识想要替戚生擦去,少年却始终含着笑,猝不及防往地上栽去,刚好靠在赶来的姜夏肩上,失去意识。   他那样高,直接把姜夏一齐压在了地上,却无辜地紧紧闭着眼眸,没有半点气息。   姜夏不知道,“万枯骨”到底有多厉害,她更不知道,戚生有多能忍耐,正是因为他心志坚定,至纯至善,这“东西”才没有喧宾夺主,占了戚生的身体。   可它也出不来,只能在夜里诱哄戚生,拿着他唯一那点欲·求,那点对姜夏的心意诱哄,想使少年入魔,与之同流合污。   可即便如此,也不过是一次次碰壁,那少年仿佛有着这世上最坚韧的心,刀枪不入。他疼了,用药片止,他有执念了,自己堪破。   从头到尾,沉默无言。   也不是没有动过占有的心,只是一想到这些,戚生就无比清醒,因为他的心意,始终凌驾在私·欲之上。   这样的爱,绝不会被污染。   于是“万枯骨”急了,想另觅新主,哪知那聪明的少年隐有察觉,更是舍身取义,自己死,也要拉着这“东西”死。   其实戚生本不该这么快了无生息,只不过,他吞的大把药片里,除了止疼,还有过量致·命的隐患。   自从那天起,隐隐感觉到这东西起,戚生就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。   倒不是有多大义,只是一想到这东西离了他,便有可能就近钻到姜夏身体里,戚生就决定,无论如何,不能让这种可能性发生。   哪怕他是学数学的,哪怕他天赋超群,也不敢冒这万分之一的险。   这样的戚生,注定不会和“万枯骨”同流合污。   可他却不知道,姜夏的血液正是克这邪物,她不会有事。   此刻,眼看着戚生倒在自己怀里,姜夏含在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,砸得粉碎。   她毫不犹豫,随手拿过长剑,往手腕动·脉上划,也不觉得疼,只是不要命地把鲜血往戚生嘴巴里喂。   侠女的血不是驱邪吗?姜夏想试试,以己命,换他命。   不仅仅是恪尽职守,她做这个决定,首先想到的不是任务,不是任务说要保护男二。   而是作为姜夏,想保护戚生。   却也不是喜欢,是情义。   直到失去意识,姜夏才终于松开握着长剑的手。   也看了,戚生最后一眼。   ·   三月后,天气转凉。   电视屏幕上却仍旧大热地播放着新剧,当红小生陆寻的新剧。   是那个关于落魄公子步步称帝的故事。观众却发现,里面那个女三号演技倒退了,她以前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瞪眼,灵气得多,更是“眼技派”。   说起来,因为这场大热的新剧,演女三号的“姜夏”被更多人知道,同时也丢了不少老粉丝。   人还是那个人,可说不上来,现在这个就像刻意模仿从前那个一样,能打80分,却差远了。   可她确确实实和姜夏长得一模一样,粉丝也只好接受演员油腻了这个理由,转粉其他。   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,这个“姜夏”,是叶家的大小姐,叶绮罗。   这一世,反而是她做了侠女的替身。   这也是…她与叶时迁达成的协议。——从此她做姜夏,和陆寻剧组搭戏,而姜夏,做她叶绮罗,与小舅舅永不分开。   至于演技这个东西,叶绮罗毕生的努力都花在了那一次上。   哪一次呢?   叶时迁约陆寻谈判那次。   他把她完全打造成姜夏的模样,从眼神,到举止。   事关陆寻,叶绮罗分外努力。以至于在叶时迁那双毒辣眼睛的挑剔下,终于像足了几分。   却也只能维持短短几个小时,便再装不下去。   可这足够了,足够在陆寻面前以假乱真,给他下套。   叶时迁约了陆寻,告诉他:姜夏才是真正的叶家的大小姐,只不过想入娱乐圈,这才起了艺名。   而家里那个,才是假的。因为叶司令夫妇不同意晚辈入娱乐圈,这才万不得已,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。   他这样说,是想让陆寻同意交易,叶家扶持陆寻的演艺事业,而陆寻,心甘情愿做叶家大小姐的情人,说难听点,就是被包养。   但是,光前一个条件已经让陆寻心动,在燕京,权势至上,演艺圈子多多少少也得看那些上位者们的脸色,同意叶时迁,这无疑百利而无一害。   是十分诱人的交易。   然而,陆寻还是有些风骨的,可后一个条件,直接把他这些风骨碾成粉末。   那是姜夏啊,哪怕没有交易,他也心甘情愿。   少年不禁想,难道她是害羞,所以要让小舅舅来这样说?   还记得那一次,姜夏忽然凑近他眼前,说如果他以后娶的人是“和他眼底倒影着一模一样”的人,她就把剑给他。   以至于,陆寻真的彻底误会了。他以为……姜夏同样对他有意,再看看对面,坐在叶时迁身旁的女孩子,那样明艳,眼底隐隐含着情思,蜻蜓点水般,掠过少年的心湖,蛊惑着他答下那个“好”。   一音落定,叶时迁笑了,那双仿佛揉进时光与岁月的眸浅浅漾开,光华流转。   这样一来,既解决了小侄女的问题,又悄无声息地干掉一个情敌,而此后,他会让叶绮罗代替姜夏活着。   而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子,他会留在身边,做“小侄女”。   叶时迁以为自己算无遗策,就像以前许多次那样,可他千算万算,漏算了姜夏也会死。   为了救戚生而死。   他再见到她时,是在燕京最大的医院,戚生守在身边。   这是叶时迁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年,十分漆黑的一双眸,玉石之质,干净纯粹得让他也心惊。   此刻戚生脸色苍白,那黑就更加浓重,如一口古井,深不见底,却再波澜不起来。  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,抠出的殷红鲜血还在往地板上滴,一只手却紧紧捂着姜夏那截手腕,失血到如细瓷般苍白脆弱的手腕,上面包着纱布,纱布渗出血色。   又是割·腕……   可这一次,叶时迁却慌了神。   他尽可能扬起唇角,不让自己的脸色丧得那样难看,这里不是叶家,他不能丢脸于人前。   可终究,那位燕京高高在上的副书记失了魂,丢了魄,艰难地将眸光从变成直线的心跳监控屏挪开,苦笑起来。   那笑里含着泪,真真正正悲凉到极点。却无人懂。   而戚生,仍旧如石像般,就僵在那里,没有悲喜。   直到医生护士过来劝说,这少年才回过眸,竖起修长的食指在唇边,仿佛在嫌他们吵到了姜夏。   而做噤声的动作时,少年始终眉眼温柔,笑意宠溺。   这般场景实在诡异,终于有人看不下去,说:“她已经死了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   戚生十分平淡地开口,眼底是洞悉世事的通透,他说:“我只是舍不得。”   只是…舍不得她。   我以为,死的会是我。   ·   再后来,姜夏又回到了叶家。   戚生肯让,是因为叶时迁承诺——他有让尸·首不腐的方法。   这位副书记也确实做到了,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,他在叶家宅邸下,修建了古·墓。   也请来了寒玉棺。   甚至其他古法,只要能保尸·身不变的方子,他都用上了。   里面的气温极低,躺在棺材里的姜夏面容生动,栩栩如生,只是长而翘的睫毛上沾染了风霜,却再不会化开。   这样也好,叶时迁想,他再也不用担心年龄的差距,他和姜夏之间的八年…已经因为生死彻底抹平,也不用担心这只小野猫被人觊·觎,她如今,完完全全,只留在他身边。   可夜深人静时,男人还是会落泪,背靠在寒玉棺前,抱着膝盖,仿佛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物。   直到失去,叶时迁才明白,姜夏不是玩物,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只小野猫。   她是他爱的人。   不是喜欢,是爱。可惜他明白得太晚。   就像好朋友局长说的:叶时迁精心织了个网,以为天·衣·无·缝心里美滋滋,然后就等着扫除障碍,姜夏那姑娘往里跳,可人家不玩了,直接就飞走了,叶时迁却把自己算计进去了。   到头来,作茧自缚。   但局长说错了一句话,既然是茧,就还有破茧成蝶的一线希望,叶时迁始终没有忘记那晚,忘记那晚姜夏制服邪物的本事。   这样的本事,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年代,按理说迢迢历史长河上,早就该失传了。   意识到这一点,再意识到姜夏始终来历不明这一点,叶时迁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。   他要去找她。   任凭上天入地,通前往后,他都要找到她。   然而,所有的线索,都集中在了那柄姜夏留下的长剑上,这本不是问题,问题却是——这柄长剑,在戚生手上。      ☆、女金主的小奶狗(完)   因为这样,叶时迁想让戚生死的心就更强烈了几分。   姜夏的逝去,他还耿耿于怀。   叶时迁虽不清楚内情,却直觉和戚生有关。   于是,他一方面想方设法从戚生手中拿到长剑,一方面暗中准备所谓关于“穿越”的事宜。   他甚至为此专门找到了自己的兄长,这位少将大人手下有一个特殊的部门,专门招纳奇能异士,在寻常百姓看不见的地方,总暗藏着无尽的可能性。   叶时迁想抓住这样的机会。   哪怕渺茫。   他已经什么都有了,名利钱财,权势地位。   因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,这些东西已经留不住他了。   他得来的比别人容易些,也舍弃得比别人干脆些。   至于叶司令夫妇,有大哥叶少将在,叶时迁也并不挂怀。   就连小侄女叶绮罗,虽然叶时迁不想管她,可她终究和那个长眠于世的人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,也终究顶了她的名字“姜夏”而活。   因为这一点,叶时迁还特意和叶司令夫妇说明,哪怕姜夏在生前,也是愿意换的,她愿意为了二老的救命之恩,甘心做叶绮罗在叶家的替身,帮她尽孝。   事实上,姜夏当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,可叶时迁隐约觉得,这女孩子是想要这样的结果,她当年从叶家离开,就是为了这样再回头时,刻意惹人心疼。   而叶司令确实也心疼到了骨子里,他始终念着姜夏的好,念着她的茶艺,棋艺,如今人又已逝,分量更是重上加重。   可以说,姜夏想替侠女讨回来的,冥冥之中叶时迁帮她做到了。   这世上,没有比遗憾更让人揪心的。   这一点,也深深刺痛着陆寻。   仿佛一场梦醒,他同意和叶时迁的交易后,不过短短三天的光景,就认出了刻意伪装的叶绮罗,虽然这三天里,叶绮罗已经尽量在避着陆寻,想细水长流,慢慢亲近,也努力扮演着姜夏,想不被识破。   可假的,终究还是假的。   等陆寻清醒过来的时候,也随即发现,他踏遍燕京,都再也找不到那个女孩子。   他彻底失去了姜夏的下落,只知道那次一起吃饭,是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   可就在那天当晚,叶绮罗便整了割·腕一出,等天微微亮时,这个时间点上,那边姜夏也发现了被“万枯骨”折磨的戚生,同样割·腕。   而后,她用自己的命,换了戚生的命。   不过消息传到陆寻耳朵,就只有姜夏被送去燕京最大的军医院这一点。所以他只知道,姜夏最后是去了医院,之后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   直到——   叶绮罗说漏了嘴。   也讲出了叶时迁对姜夏的占有欲,他们叶家人,上到长子叶少将,下到叶时迁,骨子里都是如此,都说外甥像舅,叶绮罗对陆寻的执念,似乎也解释得通了。   再后来,陆寻仗着叶绮罗对他的喜欢,头一次干了不要脸的事。   ——趁着叶时迁去找戚生拿剑的期间,陆寻潜进了陆家。   在叶绮罗的配合下,他如愿找到了地下古·墓。费了好一番周折,终于见到了那朝思暮念的姑娘。   这是第三眼,也是第三面。   其实陆寻没有告诉任何人,他曾偷偷,把姜夏演过的角色翻来覆去看,就像个小粉丝一样。   她的反串,她的演技,她的神色,曾经是那样灵动潇洒,满足了他对快意江湖的所有想法。   可如今这个人长眠于世,也一并带走了陆寻那点悸动。   他笑了笑,接受了这个事实。   连叶绮罗都以为他放下了,直到被求婚。   那一刻,当陆寻仍旧像以往那样笑着,云淡风轻甚至毫无征兆地提出时,叶绮罗的心狠狠惊了惊,她虽然是顶着“姜夏”的身份在娱乐圈生活,可陆寻该清楚,她不是她。   但叶绮罗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。   从她的角度,求婚的诱惑无法拒绝,她同意了,却没想到:这个看似最花心浪荡的人,让自己守了一辈子活·寡。   他娶她,说来好笑,只是为了最后在叶家遗产分配时,勉力和叶时迁争一争,争一争那具尸·体,争一争那具承载了陆寻所有执念的尸·体。   这世间,两件事最难放下——   未得到,和已失去。   偏偏,姜夏都占尽了。   直到这一刻,叶绮罗的梦才彻底清醒。   在以后的人生里,她找了许多肖似陆寻的年轻男孩,或眉眼,或气质,甚至是和陆寻笑容相似感觉的男孩子,叶绮罗也试着包养过,可明明那么多人,她却再拼凑不出一个陆寻。   ·   可到最后,还是陆寻赢了。   又或者说,是叶时迁主动放弃了,因为他追求的,始终不似陆寻那样的自欺欺人。   在他见到姜夏身处寒玉棺的同一日,叶时迁找到了戚生。   在一处江南水乡,古镇长桥上,一身黑衣连帽的少年静默而立,逼得山水都失了颜色。   叶时迁只远远望见他的侧脸,就如同少年身后背着的那柄黑色长剑…清冷孤寂,无悲无喜。   不带丝毫烟火气,却清透干净地立于这尘世间。   这种感觉,让久居官场的叶时迁也拿捏不准。所幸他一向谋划周全,已借了大哥叶少将的人。   然而,直到那五六个各具奇才的人逼近,戚生也未动分毫。   他只是抬起眼眸,任凭小镇黄昏的光影打在睫毛上,淡漠隽永得像幅水墨画。   叶时迁忽然觉得,时光真的偏待了这少年。不过一年的光景,他自己已经迅速苍老了许多,可戚生,仍如初见时的模样。   甚至,连个子似乎都没有再变,还是188,仿佛就永远定格在了这二十二岁,定格在了这最美好的年华。   真是叫人嫉妒……   叶时迁收回目光,挥手示意那五六个人夺剑。   很快,其中一人已发出暗器偷袭,雪白的锋刃便从戚生无可挑剔的脸颊边划过,留下长长一道血印,却很快——  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。  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。   众人无不惊愕!却见那少年依旧神情淡漠,仿佛习以为常。   是啊,戚生早就知道了身体的不同,因为姜夏特殊的血液,换到少年身上的同时,也奇迹般地炼化了他体内的“万枯骨”。   因祸得福,成就了现在的戚生。   这一年里,他走过大江南北,背负着姜夏的长剑,代她看遍万里山河,一路走来风吹日晒,他却没有半点变化。   容颜不老,也死不了。   戚生曾试着救过车轮底下的孩子,也曾试着接住高楼掉下来的老人,但无论哪一种危险的情况,他都毫发无伤。几乎有着超出常人的体质,且完全违背科学道理地活着,甚至他刻意吞食毒·药,也和吃糖一样,闹着玩。   意识到这一点,戚生彻底什么都放下了,越发淡泊。   他既不想用这样的本事去得到些什么,也不想毁灭些什么。   戚生永远只是戚生,是那个喜欢数学,喜欢姜夏的少年。   这是她留给他的福分,是她用生命换来的代价,他没有资格滥·用,只是苟活着,在通向没有终点的未来这条路时,期盼着与她再次重逢……   只是这样期盼着。   不敢奢求,而他会站在这个世界的未来,站在她的身后,永远等待。   也许千年,也许百年,只为重逢。   ·   烟雨朦胧的小镇,如画的山水中,五人围攻的闹剧还在上演。   这些奇能异士或会暗器,或会轻功,或能召鬼,可哪一样,都在少年的淡淡浅笑下化解。   戚生足够聪明,甚至在短短几个回合中,就把他们的本领学了去。从今往后,在无尽的孤独里,也只有无尽的学识能陪伴着他。   在等待的过程中,唯有优秀。   剩下的,便是思念。   戚生淡淡抬眸,反手取出身后的长剑,一步一步走向叶时迁。而那些所谓的奇能异士,没一个能打的,也没一个能拦得住。   可叶时迁到底是叶时迁,只是紧紧蹙着眉心,并无半点惧色。   他望着戚生,望着他手中的长剑,说:“要如何…你才肯给我?”   “不如何。”戚生从从容容横剑,了无牵挂地放到了叶时迁手中。   男人狠狠怔了怔,却不过眨眼间,戚生修长的身影就已远去。   空气中只传来他低沉的声音:“后会无期。奉劝一句,穿越成功的几率——”   “万分之一。”   戚生到底是学数学的,一分一毫都拿捏得准确,也敏锐地从要长剑,和那些奇能异士中看出叶时迁的意图,他始终活得通透,可只有两件事,算不清——   一是生命的终点。   一是对姜夏的爱。   ·   烟雨渐停。   直到长剑握在手中,叶时迁还觉得不真实。   他想,自己是不如戚生的,哪怕不愿意承认。   可少年就是远比他豁达,也远比他“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。”   他们都想找到姜夏,哪怕万分之一的渺茫机会,因为这份懂得,戚生拱手让剑。   叶时迁知道,如果是他的话,他做不到。   可无论如何,剑到手了。   叶时迁也在天时地利人和及“物引”(长剑)的帮助下,在一个星象异变的夜,于惊雷阵阵中,穿越到了古代。   醒来时,长剑却不见了。   在这片未知的大陆,叶时迁四处张望,猛然抬起头时,他看见了树杈上单膝坐着的小姑娘。   一身黑色劲装,意气潇洒,就像行走江湖的侠女。   这侠女正擦拭着从叶时迁手中拿来的那柄黑色长剑,巧笑倩兮,对树下抬头的人说:   “你这把剑,本姑娘要了,你这个人,本姑娘也罩了。”   叶时迁笑起来,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,那双仿佛揉尽时光的眼睛里尽写着温柔。   ·   姜夏收回目光。   时光倒流镜里清晰的画面已是模糊一片。   可她的惊讶却没有缓和过来。   就在刚刚,她看到了叶时迁穿越古代的画面,也看到了他遇到“原主”侠女的画面,这是真的吗?   “你没有看错。”久违的系统君终于上线,说好要让姜夏自己学着成长的277忍痛放手,提心吊胆但现在,他长吁一口气,解释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那邪物?万枯骨?”   姜夏点点头,系统继续说:   “一将功成万骨枯,如果不是前生孽·债,又怎么会附到叶时迁身上呢?如你所看到的,镜子里的叶时迁就是回到了前世,他这一世做将军时欠的债,也还是要由他自己来还。”   姜夏点头:“怎么说?”   “很简单,他前世因为过分自信,以致决策失误拖累了兵士的命,这一世,便由他将功补过。”   “那他和侠女呢?”   “这是他们的缘分,是好是坏,都与你无关了。”系统说:“你只要知道,侠女这个任务已经完成。”   它示意姜夏去看,周围又是白茫茫的一片,只是之前那株嫩绿的小树苗旁边又多了一支嫩芽,是属于这个世界男二“陆寻”和女主“叶绮罗”的。   “原来,只要结成姻缘就算任务成功。”姜夏喃喃道,上个世界,因为温柠秦漠,她成功了,这个世界,她同样误打误撞成功了。   系统有些哭笑不得:“我说实话,当时选你当宿主,也是看中了你运气好这一点。”   “哦。”姜夏翻白眼。   “我错了。”系统说,它一本正经起来:“任务评定为四星,还清欠我的150,还剩250积分。”   “我怎么又欠你150了?”   “利滚利啊。”277不要脸起来它自己都怕,“你看,第一个任务本来就欠我50,第二个任务中间又赊了50买茶道技能,加起来100,随便翻一翻都150了好吗?”   “好,我不跟你计较。”姜夏大方道,经过两个世界,她什么都看的更淡了,想了想,她又问:“这次怎么一下是四星了?”   “因为戚生啊。”277高兴地拨着自己的算盘,有板有眼说:“他平白无故变得不死不灭,多少是你促成的,这很符合我们部门保护男二的原则。”   “所以奖励你二星。”   哦,姜夏轻轻应了声,短暂的失神后,对277说:“我准备好了,来下一个吧。”   “没问题。”277收起自己的算盘,神神秘秘说:“这次,我要给你个大惊喜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(⊙v⊙)嗯,我是亲妈,陆寻在现代,只得到姜夏的尸·体,叶时迁在古代,遇到这个任务的原主,也不是姜夏本人,只有戚生,还有再见的机会,嘻嘻嘻嘻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1)   惊喜?惊吓吧。   mmp的,姜夏睁开眼,放眼望去,都是血·淋·淋的尸·体。  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,才发现这是一处暗不见天日的密室,只有几处洞口透气,间或渗进几束光线。   就是这几束森寒到让她发抖的光线帮助她看清周围情况。   她听着耳边细细流动的血流声,还有那些虫子毒蛇的嘶鸣声,忍不住皱了皱眉。   这些黏腻冰凉的东西从那些尸体中破体而出,有的还在啃食血肉,有的来来回回在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爬行,有的更是互相噬杀,仿佛要决出一个胜负般。   阴冷、幽暗、恐惧。   所有的情绪裹食着姜夏,她单膝跪在地上,迫使自己冷静。   至少目前,那些东西没有靠近她,至少…她还活着。   是那成百上千尸体中,唯一还侥幸活着的……孩子。   闭上眼,姜夏静静感知着原主的记忆,原来,这是一个古江湖与古宫廷相互结合的世界。   原主名叫小七,是江南炼药世家阮家最小的孩子,上头有一个姐姐和五个哥哥。因为阮家家道中落,几遭江湖门派上血洗,只留下了阮小七和姐姐阮苓。   阮苓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。   因为阮家炼药术闻名天下,更是有祖传的增进百年功力的丹药,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。那些名门正派说是讨伐,背地里还不是为了这颗丹药?   可到最后,阮家家主临死前,破釜沉舟,把丹药一分而二,分别喂给了两个女儿。   这丹药至阴至寒,与男子体质相冲,绝不可直接服用,便是想利用,也得经由女子这个载体,经过双·修再渡到男子身上。   唯一幸运的是,江湖上无人知晓这颗丹药到了姐妹两肚子里。   再后来,阮苓带着仅剩的小妹妹一路逃亡,颠沛流离中被中原外西域魔教所俘获,入了这江湖中人人如谈虎变色般看待的“修罗门”。   所谓修罗,便是要命。   没有人清楚此门中的规矩,也没有人见过此门中的杀手,但凡见过的,若不是门中人,都没有能活着的,修罗门就和它的名字一样,带着浓重得像夜色一样的血·腥气和杀气,江湖中人无不忌惮。   姜夏静静回忆着,也理清了这修罗门中的规矩。   门中分四司,慎刑司,绝杀司,媚杀司,毒杀司。   三杀司分别以武功、媚·术、毒·物杀人,而三杀之外,另设慎刑司,惩罚门中叛徒,以及…任务失败者。   在修罗门中,若你任务失败,便有人替你善后,但你的命,绝不可能善后,只会在慎刑司中生不如死。在这里,你没有失败重来的机会。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严苛的教规和铁血般的训练手段,修罗门才足以震慑江湖。   然后,这样一个杀手组织,门主却是一个年轻公子。   更准确地说,是少年。   他总是戴着浅绯色的狐狸面具,没有人清楚真容,却从骨相、声音、甚至周身气质都可以轻易知晓,门主至多十七八岁。   此外,少年门主身边有两位亲信,称左右二鬼使,分掌慎刑司、媚杀司和绝杀司、毒杀司。   左右鬼使一男一女,对门主忠诚无二。   而四司下,又分设八部,每部门有十六名正式杀手。   剩下的,是数以千百计的备用杀手,用来及时补替因任务失败而空出缺位的十六名正式杀手。   当然,若厉害的,便可破格升为长老,那些正式杀手连续完成十六单杀手任务后,便可提拔为长老教官,不再外出任务,留在门中训练备用杀手。   修罗门中,秩序井然,不亚于宫廷,每年,死在这里的白骨都可以累积成小山。   在原主上一世的记忆中,阮小七幸而有阮苓这样一个姐姐庇护,哪怕姐妹两因为容貌出众一起入了媚杀司,姐姐也用一个人承担两个人任务的代价保全了小七的清白之身,在阮苓看来,阮家在这世间,必须还剩一个清清白白的人。   若要复仇,她来,而年幼的妹妹,不过八九岁的妹妹,就由自己,替她劈开黑暗,迎来光明。   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女主,阮苓说到做到,尽她最大的能力给了阮小七还算温暖的童年,以及安定的生活,只可惜她命途坎坷,纠缠在这个世界的两位主角之间。   一个便是修罗门的门主,那年轻的少年公子正是此世界的男主,另一个,就是当朝国师,仙人之姿的“隐形摄政王”。   当年,昏君无道,以暴·政辖治天下,国师桓容从天机门出世,一柄长剑取下昏君首级,替天行道,而后桓容扶势微的三皇子楚怀瑜为太子,代为执政,并约定,太子楚怀瑜及冠之日,便是还政之日。   七年过去,当年仅十余岁的太子如今已是风华正茂的少年,三年后,便是容桓让权的期限。   待楚怀瑜二十岁,容桓其实也不过堪堪二十七岁,他十七岁出世,少年成名。   堂堂一国摄政王,权倾天下,威慑四方,一开始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俊美少年。   阮苓便是卷在他和修罗门门主之间,她比国师容桓小九岁,正是修罗门门主派去容桓身边刺杀他的人。   而阮苓对那年轻的少年公子心中有意,自然一往无前。可怜最后仙人之姿的国师成了他们感情路上的炮灰。   这也有了姜夏到这个世界的理由,作也男二部门的一名任务者,她需要搞定男主,也就是修罗门门主,成全女主和男二之间的感情线。   想到这里,姜夏从角落里抬起头,看了看自己孩子大小的手掌,她现在不过十来岁,能干什么?   我还是先睡一会儿吧。姜夏心想,既来之则安之,没什么好急的,她也一向心大,接受了周围都是死·尸的现实后,索性闭上眼,真的浅眠休息起来。   这一幕便通过那些透气的小孔传到暗室外的人眼中。   一身天青色薄衫的少年公子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,他的笑声清正醇和,让人如沐春风。   “白夜,明媚——”少年公子唤身后随行的左右二鬼使,淡淡道:“便提前放她出来罢。”   这少年公子正是修罗门门主,而那暗室里,死去的成百上千的孩子,都是八部下备用的杀手,公子把他们放到一起,便是经过那些毒虫毒蛇的选择后,杀出的蛊王会选一个宿主寄身,而那个宿主,显而易见,就是阮小七,亦是现在的姜夏。而她之所以被蛊王相中,原因无它,全是来自那一半的丹药。   阮小七和姐姐阮苓一人服食了一半的可涨百年功力的丹药。   正是这颗丹药,让她们同时脱颖而出,成为重点培养对象。   而另一边,同样的暗室里,女主角阮苓也被蛊王相中。   一雄一雌两只蛊王,分别寄宿在姐姐阮苓和妹妹阮小七身上,因为那丹药本至阴至寒,雄蛊王在阮苓体内正好起到阴·阳调和,相辅相成的作用,因而她五十年的功力便没有被压制,轻易展现出来。   可阮小七倒霉了,雌蛊王与半边丹药都至阴,相生相克,不仅搞得她五十年的功力发挥不出来,只偶尔碰碰运气能歪打正着爆发一下,更要命的是,每到月圆之夜,十五那天,她就周身发寒,经脉逆行,痛不欲生。因而上一世的阮小七养成了自·残的习惯,她通过这样极端的方式,来缓解寒起的痛苦。   姜夏也清楚这一点,所以她更不着急了,因为在明知的痛苦到来前,她可以试着让自己开心点。   不能避免的,就接受。   能去避免的,就改变。   这就是姜夏的生存之道,一贯如此,永不言弃。   也许正是这样的三观和经历过两个世界的淡然,她的表现太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,甚至比隔壁一样从尸·海中站起来的十七八岁的阮苓还要冷静,以至于修罗门门主高看了她一眼,提前叫部下“左右双鬼使”白夜、明媚放她出来。   甚至特许姜夏见他一面。   这是修罗门里,从未有过的殊荣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个故事大概又叫《废材的自我修养》以及《你等着,总有一天老子会是天下第一》的升级流。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2)   姜夏被带到一座独立的院落,明明是严寒之际,这里面却温暖如春,与之前暗室里相比更是天壤之别,群山绿水环绕,甚至引流于庭院中,瀑布倾泻,鸟鸣清脆。   院落建筑精致,亭台楼阁水榭相依偎,期间九转回廊,园中间或五米便造景,以青石长桥相连,湖中青莲出水,幽香暗送。   姜夏以为,这已经足够好了。   哪知前方引路的绝色女子回眸,风情万种的睨了一眼,似看透她的心思般,说道:“这不过是门中十六名正式杀手的居所而已,往上,八部门部首与长老们,四司司命,我和白夜二使,居所更甚如此。”   由此可见,门主所居,即那少年公子生活的地方,恐怕是仙境了。   姜夏礼貌地点点头,回那女子说:“小七知道了,谢谢右使。”   唤做“明媚”的右使便笑起来,更加艳色难挡,她停下脚步,等姜夏走过来后,抬起小姑娘的下巴,仔细打量了一番。   十分稚嫩的一张脸。却是难得的好骨相,五官正,根骨清,不会有致命的瑕疵,若等日后及笄,皮·相长开再好些,便无可挑剔。   说起来,比她那个姐姐是差了些,阮苓的脸已可见艳丽难挡,而她们做杀手的,尤其是做媚杀的,要的便是惊艳。   眼前这小丫头长得是惊艳,也是耐看,但太清冷了,眉目流转间,就是对男人的拒绝。   可这世间的男人,哪个会一眼就喜欢这样禁欲的女子呢?   明媚轻轻叹息一声,她可有的调·教了,媚杀司里,训练出来的女子,就是要够娇,够媚,够让大部分男人无法拒绝。   可右使万万没想到,她没有这个机会。   领了姜夏到一间厢房换衣服洗澡后,按公子吩咐去拿东西的左使白夜就到了。   白夜是个面瘫,一年里从不更新表情包,长的也平平无奇。   从姜夏的角度来看,就是类似古天乐的那个平平无奇。他唇红齿白,五官精致,透着股正气,和修罗门真的是满满违和感。   但不得不承认,左右二鬼使可以称的上是修罗门的门面担当了。   哪知一开口,白夜的形象就幻灭了,这样一个俊美正气的男子,竟然操着一口软绵绵的地方腔,像是吴地的口音。   好在他话很少,还是简短的三个字三个字,说:“你过来,挑一下,这三样。”   姜夏随即望过去,白夜身后有三个托盘,被挡在他的宽肩窄腰后,红绸覆盖着。   在得到允许后,姜夏一一打开,第一个托盘上是一支流光溢彩的珠钗,样式十分罕见,应该价值不菲,她略一沉吟,掀开了第二张红绸,一个精致的绯色小瓶,很通透的玉质感,里面盛的液体无色无味,但应该是剧·毒之类,姜夏轻轻咳了一声,继续打开第三样。   这一瞧,便满心欢喜。   托盘上呈放着一把长刀,是那种方便背在身后行走江湖的利器,刀锋雪白,刃面反光,她试了试,削铁如泥,十分衬手。   重新放回去,姜夏敛眸静静思索,三样东西,各有千秋,但如果想的深一点,就不得不慎重。   她明确记得,修罗门里除慎刑司外,其他三司分别是绝杀、媚杀、和毒杀。   若与那三样东西联系起来,珠钗是女子之物,拿了珠钗就意味进明媚手下的媚杀司,拿了盛剧·毒的绯色玉瓶或那柄清冽的刀,就意味着进白夜手下的毒杀司或绝杀司。   这是上一世原主所不曾经历的。她直接是和阮苓一起被扔到了媚杀部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媚杀也是三种杀手中吃苦最少的。   学的也多是床上·功夫,以及如何在高·潮时杀人于无形。   姜夏深吸一口气,在明媚和白夜笃定的注视下,拿起了那支珠钗,可下一刻,她就狠狠划下去,从自己娇柔的脸颊皮肤上,留下深深一道、不可磨灭的伤疤。   随后,在二使震惊的神色中,她一手拿起那瓶毒·药,一手拿起那柄长刀,坚定道:“我要双·修。”   毒杀和绝杀,她都要。   既然公子让她选,那这就是她的选择,学毒,是为了通医,为了改善原主月圆之夜因寒起而痛不欲生的境况,学绝杀,是为了武功,在古代世界,强者为尊。   而划破脸,既是表明决心,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,在修罗门这种地方,最无用的,就是美貌,至少对姜夏而言,因为她无法做到承·欢于一个,或者更多,不喜欢的男人身下。   每一点,她都拿捏得清清楚楚,却实在叫人不可置信,连一向面瘫的左使白夜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,他取出怀中药膏,修长双指便想往姜夏脸颊上抹去,哪知那小姑娘摇摇头,绽放出昙花一现的凄美笑容。   真的是凄美,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雪颊往下流,和那漆黑如绸缎的发、浓重如墨一样,却又清亮似着含星辰的眸一起,交相辉映,叫人挪不开眼。   更难得的是她从头到尾的态度,仿佛就是该这样做,没有任何情绪波动。   沉稳淡定得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孩子,这样的反差让白夜心中一悸,记住这凄美的笑容时,也记住了这孩子的名字,阮小七。   ·   等脸上淌血的伤口自然凝住后,姜夏便随二使去见公子。   听说是公子晕血,所以不能直接那副狰狞的面目去见他。  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,修罗门门主的居所并不奢华,也不大,而是在树上,一棵千年的古树上。   古树常青,枝繁叶茂。   公子的树屋便矗立在顶端,隐可见白云缭绕,清简的很,隐有点自苦的意味。   姜夏想,或许这少年公子是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…高处不胜寒吧。又或许是不要沉·溺耽于享乐,总而言之,十七八的少年,既能做到修罗门门主,就肯定是有故事的人。   姜夏不敢轻视,身畔二使更是恭敬,白夜抬手射出暗器,碰响了挂在树枝顶端的风铃,清脆的声响随风而过,树屋的门便开了。这意味着公子同意他们进去。   白夜与明媚相视一望,运起轻功飞上树梢,留下姜夏望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。   原主其实也会轻功的,但因为血液里种了蛊王和那一半的丹药至阴相克,内力时有时无,她不能保证——自己一下就飞起来。   也有可能,飞一半就掉下来。   她摸了摸鼻子,唇角又微微翘起,这就意味着,有办法了。   解下腰带,姜夏把它和之前那支珠钗绑在一起,可能是因为见了血,白夜和明媚就不打算拿回了,所以这三样东西,包括长刀和毒·药,确切地说,是假·死药,都归了姜夏。   等把腰带前段和珠钗固定好后,姜夏提起内力,踩踏着树干往上,在内力忽然不灵时,甩出腰带,狠狠扎在树干一处,不让自己掉下去。   就这样,她凌空挂着,等试了一次又一次,内力又灵的时候,再往上飞踏。反正她有的是耐心。   不就飞了挂,挂了飞吗?   可这一幕生生被在不远处在后山训练的备用杀手们瞧见了,哈哈哈的声音就很快传过来。   姜夏望过去,清一色黑衣的少年少女中,只有一个人穿着白衣,很显眼。   也只有这一个人没笑。   那穿白衣的少年看着和备用杀手们一般年纪,可神色却老成得像庙里清修的和尚。他不是面瘫,是真的冷漠。   冷漠到骨子里,就那么随意一抬眸,都是不屑与厌恶。   姜夏没记得自己惹着他呀,她就吊在半空中,思来想去,终于在看清少年的五官轮廓后,也想了起来。   他狭长凤目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这样一张生而高岭之花的脸,偏右眼角下生了颗泪痣,惹人垂·涎,又不敢靠近。   不正是桓镜长老?   那个修罗门里的传奇,不过十五岁,却坐上了长老之位,甚至是首席长老,统领全部备用杀手。   在阮小七没被送进暗室进行蛊王厮杀选宿主前,也是少年管束的备用杀手之一。   毫无疑问,是最垃圾的那个。   姜夏想,她不能怪桓镜,毕竟要一个天才,对一个辣鸡微笑,太难了(^_^)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环境长老以后会啪啪打脸的,大概(^_^)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3)   姜夏微笑,大大方方回视少年镜长老的不屑。   总有一天,我会比你强。   人群中,最耀眼的少年忽然低下了头,右眼角下的泪痣微微跳动,桓镜莫名觉得,这个阮小七,不仅胆子大了,脸也不要了。   她从前,见他总是会红着脸的,他一天不责备她,她就能开心好久。   可是现在这个,也忒不要脸了。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这样出洋相,她是听不见那些嘲笑声吗?   姜夏听见了。还听得很开心,这足以证明——这些备用杀手不会成为劲敌。虽然都是平均十二三岁的年纪,也该天真烂漫,可这是修罗门,不是育儿所。  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经历大规模厮杀,大家才来到这个环境,觉得新鲜,本能就没有危机意识,只有等死亡真正来临那一刻,才会改变他们。   姜夏摇头笑笑,继续往上飞踏,她管不了别人,能做好的只有自己。可就在这个时候,上空中无端打来一枚暗器,莲花状细钉,擦着她的手腕过去,把腰带生生截断。她陡然失力,飞速下坠,偏偏内力又不灵,让她没有寰转的余地。   桓镜远远望着,负手而立,心道:叫你造作,活该。   可身体还是凌空而起,打算飞速掠过去接一下。   他的速度已是万里挑一,却在这时,高空树屋中飞出一抹天青色身影,那人着绯红色狐狸面具,径直而下,像鬼魅一样抢在了桓镜之前。   正是公子。   而那莲花状细钉,也是公子的贴身暗器。   此刻,他单手揽住姜夏的腰肢,临近地面时陡然急转,又腾空而上,轻功造诣可谓是出神入化。   不知怎地,桓镜竟隐隐生出一点失落,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。   ·   树屋内,别有洞天。   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再恰当不过,不过还是清简。   竹制的树屋内部暗香浮动,很干净清冽,就跟公子怀抱里一样。   姜夏望着这戴绯色狐狸面具的少年,愣了愣,因为她想退出怀抱,对方却把她揽得更紧。   这个力道无关情·爱,十分压迫,便听见公子用他那清正醇和的声音说,带点笑意,“别动”。   他漂亮修长的指尖划过姜夏脸颊上的长疤,似有些惋惜道:“很聪明,但太倔。”   “还有……”公子笑了笑,贴近姜夏的耳边,轻声说:“我想让你知道,我既可以出暗器伤你,也可以救你,但对你而言,总要学着多留几条后路。”   姜夏笑着应是,少年冰凉如雪的指尖便松开,腰间的力道也骤减,她连忙单膝跪地,抱拳道:“小七谢公子赐教,日后定不再犯。”   少年点点头,重新坐回主位,淡淡道:“白夜听令——”   这一刻,那平平无奇的男子终于松了口气,有些莫名。   “从今往后,这孩子归入你门下,毒杀绝杀双·修。”   话音落,姜夏重重叩首应是,紧握的掌心也终于放开。   她还有三年的时间,从阮小七十岁长到十三岁,经历每年一次的大血·洗后,正式脱颖而出,替补成为任意部门十六名杀手之一。   之后,她便会选择打擂,挑战八部门的部首,各长老,四司司命,一步一步往上攀爬,再到左右二使,以挑战成功换取自由之身,只有这样,她才能脱离修罗门,在女主阮苓刺杀男二桓容时,站在国师那一边。   虽然国师桓容强大到或许不需要她,但这既是姜夏的任务,她定会做好本分。   从高耸入云的树屋离开时,姜夏隐约感觉白夜是想助她一把,却在屋内那人轻描淡写的目光下,又收回了手,只拿过她背在身后的雪白长刀。   姜夏听见公子说:“这是一把名刀,出自天机门,你该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。”   名字?她顿了顿,一双眸光华闪烁,坚定道:“第二。”   “哦?为何?”公子又低声笑了笑,很是干净动听。   姜夏便定定回眸,凝着那狐狸面具下的少年,从从容容说:“若有朝一日,我凭自己的实力走上这里,再告诉公子。”   说罢,她拱手转身,毫不犹豫纵身下跃,稳稳而落。   下总比上容易些,姜夏一鼓作气,好歹没再闹笑话。   又从白夜手中接回长刀“第二”,姜夏一并婉言拒绝了男子的安排,他本意是想把这孩子带到白夜居重点培养,她却执意要和那些备用杀手同吃同住,过最低等的生活。   却没想到此举又是让公子高看了她一眼,不骄不躁,懂得树大招风,很好。   笠日,天光微亮。   冬日的早晨格外寒凉入骨,如何从被窝里出来,都是个严峻的考验。   桓镜却发现,有个人起的比他更早,在规定的集训时间前已经偷偷用起功来。   她瘦瘦小小,衣衫单薄,那统一的黑色制服更加衬得肤色如雪,竟似白得要化开般。清晨的霜露凝结,在女孩子纤长且直直压下的睫毛上染了层霜,她眉目之间的倔强就更加明显。   只可惜美玉微瑕,女孩子左颊边长长一道伤口,生生毁了这份绝色无双,让人没来由…多了几分怜惜。   桓镜赶紧压下这种心绪,和其他长老一起入了门中议事堂,共同相商今日的训练安排。   三四千孩子便被分成一百一百好几拨,由数十个长老分管,桓镜虽年少,却是主持大局的首席长老。他特别管辖的三百个孩子,也是精英中的精英。   姜夏如果想学到更多东西,就必须先考进这前三百。而赛事,就是今日开始。   偌大的后山校场上,姜夏放眼望去,女孩子寥寥无几,即便有,也是长得实在不出众的几个,加上她,大约共十个吧。   那些长得好看的都是直接输送到媚杀部,按她们那里的方法训练,竞争也相对少一些,所以说,入媚杀部其实是吃苦最少的。   而入毒杀,绝杀的,几乎从没有过女子,即便有过,也总是在任务中失败,而后进了慎刑司,生不如死。便再少有女孩子敢这样挑战,但如果实在长得太丑,就没办法。   那些姜夏看见的女孩子,都是这个原因,从媚杀部落选。   她收回眸光,淡淡看向山腰搭建的高台上,在一众年龄稍大,约摸已经是老油条且长相不佳的长老间,桓镜太过显眼。   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。   少年今日又是一身雪衣白衫,干干净净的不沾染半点俗世红尘,高岭之花便是如此,可惜他眼角下的泪痣太过招摇,总是会在某个角度无意间勾人得很。   姜夏淡淡一瞥,便知那数十个少女已春·心萌动,皆是粉面含春,眸光动荡。   是啊,若被镜长老看上,随便做个通·房的丫头,也从此平步青云,扶摇直上。   在修罗门里,只有永恒的等级秩序,但不管你是靠什么方式上位,实力,男人?只要你有本事,就有无限可能。   甚至有不少清秀少年把自己出卖给那些长老,以换取前三百重点培训的举荐名额。   姜夏只觉得,她除了比别人刻苦千万倍,便再没拿得出手的东西了。或许,还有一点点运气吧,她向来运气尚可,又也许是与行得端正有关,因为运气,也偏爱干净纯粹又努力的人。   她顾自琢磨着…怎么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,两分钟掰成四分钟使,浑然未觉高台上少年的目光悄悄逡巡打量。   很快,等长老们一声令下,考试便开始,共分三轮。   第一轮,小试牛刀,蒙眼发射暗器,选拔的是灵敏度和精准度。   运气到底稍稍偏爱了姜夏,作为一个现代人,她似乎只有这个拿的出手,还是从前不学无术天天玩飞镖训练出来的。   有惊无险,她顺利通过。   刷下去的其实也不多,三千人中还剩两千人。   这第二轮,才开始动真格的,是为色·戒。   选拔的是抗诱·惑性和忍耐性,长老们每次让数百个孩子共进一室,通过环境加之迷香使人致·幻,能走出梦中温柔乡的,就是胜者。   让桓镜想不通的是,从前那个辣鸡竟然走过第一关后,还英·挺地从幻境中走出来,而且用时最短。   更过分的是,姜夏似乎察觉到他的暗中观察,每次当少年的目光扫过时,都夸张地咧开嘴假笑,带着满满的嘲讽,那意思好像是说:想不到吧,本辣鸡还在。   桓镜心中便堵着一口气,死活疏解不了,或许是因为这口气,又或许是他察觉姜夏身上的特别,不知不觉,便对这孩子多看了几眼。   及至夜幕,第二轮才彻底结束,剩下的两千个孩子中,只有极少数能走出来,大约五百左右。也许是梦境实在太美好了,让人不愿意清醒。   但对姜夏而言,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梦,梦中梦又怎么会拦得住她?到现在,那些女孩子只剩下两个,其余八个,可能都陷在成为镜长老通·房丫头的梦里出不来吧?   姜夏想到这里,又似笑非笑望了高台上少年一眼,正好捕捉到他匆匆挪开的目光。   似乎…连耳根都红了呢。   她低头笑了笑,静心等候第三轮。   这第三轮,更有意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三轮啊,你们猜到算我输。 偷偷告诉你,环境是个纯情小处·男,还爱装老司机,嘻嘻嘻嘻嘻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4)   这第三轮,更有意思。   五百人出三百,投票制。   哈哈哈,姜夏一听这个规矩当即在心里笑出声,这不是拐着弯搞孤立吗?   便有人开始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拉票了,姜夏立在人群中,分外安静,她略一琢磨,眉眼便明亮起来,像一朵开错时节的桃花,在寒冬里也熠熠生辉。   桓镜又是忍不住睨了一眼,很快便红透耳根,他顾自苦恼:要么是他中了邪,要么姜夏给他下了蛊,不然…他何至于、何至于老想盯着她看?   明明,从前都是阮小七盯着他看的。   又很快,大家投好票。   那五百人之间,只有姜夏一人高高举起手,铿锵道:“我弃权!”   一时之间,所有目光都朝她望来,姜夏坦然一笑,不作解释。   片刻后,长老们派下人计票,公布的结果便出来了。当然,不是所有人的有名有姓的,只是一个数字代号,很幸运,姜夏的数字编号就是“7”。   出乎意料,第一个入选的——   就是这个七号!   而后,在众人诧异的眸光中,他们发现,那些票数最多,和大家关系最好的,反而一个个被淘汰了。   到这一刻,反应慢的也明白了——堂堂修罗门,谁会让你人缘好?做杀手,就必须忍受孤独。   你越是独来独往,就越被看重,也活得越久。   在这里,不要奢望友情。   姜夏淡漠而立,摸了摸鼻子,没办法,她从来都不合群。   望了望最后仅剩下的另外一个女孩子,姜夏摇摇头,更没拉帮结派的打算。   但经过这一出,她也算小小的上升了一个阶级,成为精英班的三百分之一,还当了小班长。   是桓镜指定的,在这里叫“小堂主”,和班长意思差不多。   本来嘛,阮小堂主叫着也挺好听的,但姜夏并不舒心,她本身就不想树大招风,这该死的镜长老还故意来这一套,有够腹黑的。   他要想随便给她穿个小鞋,不是很容易吗?   早知道,姜夏想她就不该挑衅得那样过分,可谁知,桓镜看着清清冷冷,少年老成,却这样闷骚?   她以为他懒得跟她计较的。   唉……被桓镜门下的人来通报后,姜夏只好认命地走向他的居所,她走近那院落,果然比之前看到的正式杀手住的要好许多。   也很符合桓镜的审美。   清冷禁欲,但看似平静的造景下,似乎都暗藏着波涛汹涌。   如他这个人一般,清冷到骨里,闷骚到心里。   辣鸡。姜夏轻轻说了一句,随后扬起笑脸,相亲相爱地敲开桓镜所居的主室门。   然而更辣鸡的是,桓镜竟然不给她开门。   就这样晾啊晾,晾得姜夏都要睡着的时候,那白衣飘飘的贵公子才铺散墨发,微有湿意,似乎刚洗完澡出来。   随夜风扬起的,还有少年身上的冷香,如兰似梅,清凉透鼻。   姜夏便瞬间清醒了。   她打了个哈欠,还是做足了样子问:长老有什么吩咐?   说完抬头看,月过梢头,冷光幽幽,隐有十分圆润的趋势。   糟了!月圆……   姜夏暗叹不好,她这一段到底是忙昏了头,急着精进武艺,却忘了这原主的致命伤。   每逢月圆之夜,寒从身起,经脉逆行,痛不欲生。   想到这里,她要离开的意思就更明显了,这样的痛苦,她不想让别人知道,成为弱点。   哪知少年反倒不依不饶了,他长臂一伸,便挡住姜夏去路,一步一步,逼着她背靠到门框上,单手往上一撑,便包围到了怀里。   “不许动。”   桓镜轻喝一声,接着说:“本长老必须要亲自验验你…看是真是假,还有,你是不是给我下蛊毒了,嗯?”   他嗯时尾音上扬,连右眼角下那点泪痣都随眉眼轻挑,愈发勾人。   姜夏却没空欣赏,她早就知道桓镜不是面瘫,只是装。   便想推开,哪知少年越凑越近,哪里还有半点清清冷冷的禁欲感,这要不是姜夏,不是心里揣着事的姜夏,估计早就沦陷了。   她生无可恋地闭上眼,想拼了老命一推,反而那纤细手腕被少年紧紧扣住,他微微伏下身,外衫因为拉扯已露出精致的锁骨,就那么撩人的,把脸凑进了姜夏眼前。   他的唇,甚至轻轻擦过她的。   可即便如此,姜夏的脸色也只是越来越苍白。桓镜便彻底确定,这壳子里换了个人。   他松开姜夏的手,拉好衣衫,也一片收起了那勾人的浅笑。   刚想质问,却被靠着门框的人仰脸一口鲜血…喷了白衣满身。   桓镜当即一惊,他是个爱干净的,此刻却无暇去换衣服,只见眼前的小姑娘脸色惨白,紧咬牙关,似乎承受着噬骨的疼痛。   冷汗就顺着她颊边下滑,沾湿了鬓发,在冬日的夜里很快凝结。   姜夏还想跑,还想藏起这一身狼狈,却在转身时,被那错愕的少年一把拉进怀里。   桓镜感受着她极低极低的体温,便知道情况不妙,他一边暗中输内力替她顺经脉,一边传了待命在暗处的影子去找白夜。   修罗门中,数他医术最好。   在这个过程中,桓镜已把姜夏打横抱到室内,他身形修长,这样一个小姑娘毫不在话下。   随手运起内力把所有取暖的火盆都点亮后,桓镜又想扒了姜夏的衣服,贴着她背部输送内力,哪知那看着半生不死的小姑娘一下弹起,还跳得老远,跟回光返照似的。   桓镜便想笑,却还是觉得不太地道,忍住了。   幸好他没笑。   因为姜夏是个记仇的,哪怕此刻已被彻骨的寒折磨得不成人形,她也依旧清醒冷静,谨守着底线。   她看着桓镜走近,便坚定地摇头伸手,又迅速取来房中的一束绳子,哆嗦着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双手打结,她生怕…等意识不清醒时,便会像从前原主一样,忍不住自·残。   她做这一切时,唇已无半点血色,明明冷成那样,额头上却大颗大颗滑落汗珠,叫人看着便是痛不欲生,不知怎的,桓镜的心也微微动容,他还是走上前,帮她把绳子系紧后,再次紧紧拉到怀里,一刻不停输送内力。   等到白夜忙完赶过来时,那小姑娘的双手已被捆绑得血液不流通,泛着青紫,她嘴里还塞着帕子,是桓镜以防她痛不欲生时产生自·尽的念头。   而姜夏此刻已失去意识。   活生生痛得昏死过去,似乎连梦境里都是痛的,她眉头紧锁,眼角一滴一滴热泪流下。   白夜便有些后悔了。   若早知这一幕,便是稍稍被公子责罚,他也该早点过来的。   便不再迟疑,男人半蹲在床塌前,替桓镜怀里的姜夏施针,凝聚着内力的银针在她皮·肤上飞速游走,如浮光掠影般很快扎满穴位,白夜又逆行一遍针位,以使经脉中血液回到正常流转。   约摸半个时辰后,才彻底压制下寒意,可奇怪的是,白夜察不出这寒意的来源,按理说,只是雌蛊王寄生在血液中的话,虽至阴,也不会到这般程度。   到底是为什么呢?   男子苦思冥想,仍旧面瘫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俊脸,一边替姜夏揉去手腕淤血,再解开绳子,一边对桓镜说:“她好了,你放开,搁床上。”   ——又是那三字三字隔断的调调,以及毁他精致外貌的绵软腔调。若以前,桓镜还会在心底笑笑,可今日他实在也累得够呛,这样抱着,半边身子都麻了。   白夜却还在催促:“听见没?”   桓镜只好忍着酥麻,翻煎饼一样把姜夏翻到床里面。   白夜这才满意,给那小姑娘拉上被子,想了想,还是偷偷在她脸颊上抹了伤药。   一旁的桓镜看见,忍不住说道:“好呀白右使,你不是说这岫玉膏千金难求,只此一瓶吗?怎么现在舍得了?我记得…”   桓镜摸了摸眼角下的泪痣,说:“就这一小块,让你帮我用岫玉膏点去,你都好像是不肯的吧?”   “谁说的?”白夜当即把涂剩下的,在指甲缝里抠出来的那丁点,摊在掌心,送到了少年眼前,“你用吧,不客气。”   “呵……用你大爷。”一向伪装得滴水不漏的少年终于破功,桓镜翻了个白眼,意思是送客。   白夜也是个爽快人,说走就走,却是回眸道:“镜长老,有那痣,更好看,你男的,没关系,那女娃,太可惜。”   桓镜便糟心的摆摆手,不想再理这个“平平无奇”,满身正气,还爱念三字经的人。   他闭上眼,悄悄探了探睡在里边姜夏的脉息,这才起身,走到美人靠前,往后躺倒。   桓镜摸了摸眼角的泪痣,有些心烦意乱,他好像又知道了一个秘密,八卦程度不亚于无所不能的公子竟然晕·血。   对,他觉得,白夜是个恋·童·癖。   整整二十年,不见沾花惹草,却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上心,真是…不得不让他乱想。   要知道,在修罗门里,二十岁的老处·男,可是稀有物。   就连公子,那个门中谁也不知道名姓的少年,一门之主,也好歹是十七岁,还有三年时间可以找女人。   不过说实话,能配的上公子的女人,大概还在娘胎里。   桓镜又想到了自己,他今年十五,不算太晚,但在修罗门里,还是拖了点后腿。   他十三岁成为正式杀手,赐名镜杀,两年中又连晋三级,连续完成了十六个暗·杀任务,一路破格做到长老,首席长老,实在没时间分心。   这样一想,少年不由侧过身,半撑着脸颊望向床那边,他盯着姜夏看,耳根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,心道:这壳子里面…到底住了谁呢?   是男是女?多大了?   长得好看不好看?   想到这里,少年走至窗前,从幽幽夜色中唤来一只蓝色的蝶。   那泛着荧光的蝶在他手中停了几秒,便带着桓镜的疑问,重新消散在风里。   修罗门里无人知晓,这是天机门的秘术,用来悄无声息传递消息,而这只蝶,会飞往中原,飞往国师桓容的书房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白夜不是恋·童·癖,白夜不是恋·童·癖,白夜不是恋·童·癖,镜长老有特殊能力,镜长老有特殊能力,镜长老有特殊能力! 后面会解开~ ps:我这周没申请到榜,要靠各位旁友用爱发电了,多多支持,争取准时日更,谢谢,抱拳。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5)   随后,蓝色的荧光在风中一闪而逝,眨眼间无影无踪,避开了修罗门插在各处的暗探。   它穿过西域黄沙,又经岭南风光,一路翩跹来到盛京。   再飞越重重高墙和殿宇,最终停在宫中一片茂林修竹之间。   浮光掠影中,一名白衣男子衣袂翻飞,剑锋如雪。   他于凌空中翻身,剑气一出,便使整个竹林翻出碧翠巨浪。   泠泠风声中,荧光闪烁。   感觉到蓝蝶,男子收剑落地,一个漂亮的剑花便把长剑背负身后,随之扬起雪白的发带。   竹林丛中他回首,欺霜赛雪的容颜,正是国师桓容。   十七岁出世,斩昏君首·级,少年成名,惊动天下。   如今七年时光如流水而逝,桓容已代为摄政七年,在这之间,同时接替了天机门掌门之位。   肩上的责任,百姓的期望,世间的大义,几乎统统压在这个青年男子身上。难得的是,七年之久,桓容仍守初心。   一柄长剑,一身白衣,凛然立于这尘世间。  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,还是经年不变的剔透,就如手中三尺青锋,心系苍生,无悲无喜。   风过无痕,竹林又恢复静止。   收到桓镜的蓝蝶后,国师大人轻捻指尖,让那秘术化为灰烬,无声无息,就如同他与桓镜的师徒关系,不被世人知晓。   他抬袖演算,再观星象,便知徒儿桓镜口中所说那人来自异世。   离开竹林,桓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,这宫中方圆百里都没有女子的身影,因为他嫌麻烦。   但此刻,桓镜口中这个叫阮小七的女孩子,终于让青年如水的眉微微皱了起来。   ·   姜夏也皱了皱眉,悠悠转醒,那种疼就像把身体里的筋骨都拆了,再重新安上。   比她活着时,那场车祸从身上碾过还要疼。   可再疼,也挺过去了不是吗?     从床上坐起来,小姑娘伸开五指,从缝隙里去看光影,眉心渐渐舒展,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。   桓镜从门外进来便看见这幕,他忍不住扬唇,复又低下头,恢复白日里一贯清冷禁欲的模样。   在少年身后,跟了一位少女,十七八岁,姝丽无双。她的眼中甚至还隐含着泪珠,正是原主阮小七的亲生姐姐,阮苓。   亦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大人。   姜夏抬起头,笑了笑,温温软软的,叫阿姊。   这一声阿姊,那隐忍克制的少女终于落下泪来,却飞快背过身去,不让姜夏看见。   这些天来,媚·杀部的训练繁重,阮苓根本没有机会来照顾唯一的小妹妹,又听说她竟然毒杀绝杀双·修,更是担忧,便求了右使明媚,来见一面。   因阮苓是个好苗子,更是明媚看好的接班人,她对她也颇为宽容。阮苓这才忙里偷闲过来一趟。   瞧见姜夏的模样,一向坚忍的少女忍不住眼眶通红,她暗暗下定决心要替妹妹承担,宁愿自己一个人背负两个人的任务,也不要妹妹受丁点儿苦。   姜夏是深知这一点的,她握住阮苓的手,漆黑的眼睛定定叫人信服,说:“阿姊,你信我。”   “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,你自己好好的,不必担心我。”   一旁桓镜似深有触动,也劝道:“阮姑娘,听闻你马上要出任务了,切莫分心。这孩子,有我照拂着。”毕竟是他钦点的小堂主,不是吗?   “有劳长老。”   阮苓当即道谢,甚至恨不得跪下来叩首,她便是这样的女子,受一点好也铭记于心。因此,公子于她而言,更是有再造之恩。   生逢乱世,若非修罗门给予庇护,阮苓真的不知道该带着妹妹去哪里了?她虽只远远见过那少年公子一面,便是他唤人把她们姊妹两从用·强的正道人士手中救出来,带回修罗门。   虽无异于俘虏,却也是给了阮苓重生的机会。   因为这一点,阮苓想把干干净净的身子献给公子,她与明媚说过,明媚也把意思传达,却是遭到公子拒绝。那永远带着绯色狐狸面具的少年似乎不近女色,根本不为所动。   阮苓便只好任由明媚安排,随意从门中四司命中挑了一位替她破·身,几经训练,到今日已可出动。   她第一个任务,是刺杀江湖中号称君子剑的五岳派掌门。男人年近四十,偏偏喜欢花一样的小姑娘,不仅如此,这名门正派的君子剑正是当年、带领其他门派一起追杀阮氏姐妹,险些用强的人。   阮苓咬咬牙,对妹妹说:“小七,你且忍忍,等阿姊回来。”   “我会的。”姜夏郑重点头,这一动作,她颊边的发丝便无意间散开,现出侧面的一刀疤痕。   阮苓当即惊呼。   那疤痕虽不狰狞了,因为白夜的岫玉膏已好太多,却还是极损容貌,以至于阮苓痛心疾首道:“对不起小七,怪阿姊、阿姊没能照顾好你。我……”   “是我自己的决定。”姜夏打断她,轻轻抱了抱眼前的少女,附在她耳边,一字一句坚定说:“阿姊,小七已经长大了。”   她总得让阮苓接受自己的不同,长大,便是最好的理由。   如果有机会,姜夏会与阮苓解释清楚,她这个人便是这样,若看得上眼的人,就不想欺骗。   总之……什么样的女主,老娘就是什么样的态度。   温柠是这样,叶绮罗是那样。   ·   很快,阮苓便出了任务。   姜夏也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爬起来训练,她很忙,忙着长大,忙着替阮苓分担,忙着成为天下第一,没空可怜自己。   却是中午时分,有小童来传话,说是公子召她。   这是第二次,公子主动要见她。姜夏眸子一转,便知没事能瞒这少年,定然是她昨夜发病的事入了公子的耳目。   或许是祸福相依,她那样寒起全身,经脉逆行痛过后,内力竟然出乎意料地稳定下来。   便是轻轻松松,拿着凭丹药得来的五十年功力跃上浮云缭绕的树屋,当然,在此之前她先打出暗器,等风铃过,公子门开。   少年果然是在等她。   轻袍缓带,淡淡天青色。   他的脸孔始终是藏在狐狸面具下的,姜夏唯一能看见的,便是那双深眸。   桃花眼的形状,却无半分轻佻,卧蚕分明,水光盈盈,天生的笑眼,和微挑的眼尾。   姜夏不禁想,公子的唇是否也是天生上扬呢?   带着这个念头,她发现了少年的不同,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年纪,却早早束起了发,簪上玉冠,似乎急着长大一般。   又或许是二十及冠对他意义非凡。姜夏却实在想不出,堂堂修罗门的门主,还会在乎这天下什么东西?   她这样想着,眼神直接,并无隐瞒,因为姜夏懂得,在比自己聪明许多的人面前,不要耍小心机。   公子却是笑了笑。   这个孩子真的很和他的脾性,有野心,知进退,不麻烦。   他抬袖,示意她在对面坐下,桌案上,是简单清新的小菜。   公子递过一双竹箸,那双手十分之漂亮,根根似玉砌的般,如公子这个人一样,给人养尊处优的感觉。   这样的人,却是修罗门这种人间炼狱的门主。   姜夏呆呆接过来,大眼睛望着这有故事的少年,却听他说:“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,你为何给那把刀取名第二,作为交换,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。”   “真的吗?”姜夏咬着半截筷子抬起头来,笑容稚嫩青涩,她说:“那我可以问公子的名字吗?”   少年微怔,他提起竹箸,给姜夏碗里夹了几根青菜。   “怀瑜,我叫怀瑜。”   公子收回手,笑眼微弯,敲了敲姜夏的头,“你记住了?”   “是。”姜夏揉着发顶笑道:“谢谢怀瑜公子。”   “好了,到你了。”   姜夏点点头,她看着这只说名字却不提姓氏的少年,狡黠地眨了眨眸子,笑道:“因为——我要我这刀,成为天下第二。”   所以唤它第二。   她亦是藏一半说一半,公子却聪明地领会出:“所以说,刀第二,你第一吗?”   窗外光线正好,女孩子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,肤色白里透红。   她就说吧,不要在比自己聪明的人面前玩小把戏。   “对。”姜夏定定抬起眼眸,眉宇间都是倔,她说:“我要这刀做第二,除了我,没人能做第一。”   “天真。”公子摇头,从面具下饮了一口清酒,似怀恋道:“我少不更事时,也曾这样想。想过做天下第一。”   “可这世间,总有比你强的人,他们会死死压制着你,你明白这种感觉吗?所有的抱负、想法,都要经过另一个人批准后,才可以。”   “可是——这里不是公子的修罗门吗?”姜夏仰起头,似懂非懂说:“我们所有人,从左右使,四司命和长老们,再到八部部首,不都是听公子您的吗?”   “那又如何。”少年公子眯了眯眼睛,又长又黑的睫毛似压下滔天的恨意,姜夏只听见他说:“若有一人…杀了你父亲,架空了你,却所有人都觉得他好,这样一个人,是你的话,可以容忍吗?”   姜夏只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。   杀父之仇,架空之恨,这样的经历怎么都像那个人,那个在当朝国师手下养着的小废物,太子…楚怀瑜。   怀瑜——   公子刚说的,是这两个字吧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要站错队喔,国师才是戚生,前世,并不认识姜夏,这个世界后任务性质也会改变,再重逢。 PS:发现有人在微博吐槽我写的文小学生情节,玛丽苏加雷,这我不承认,我最多承认傻白甜加苏,嘻嘻,慢慢来吧,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,也感谢各位担当了,我只能慢慢进步,期待以后用更成熟的作品回报大家。 最后,非常感谢妹子们的雷(一直没有感谢一波,因为不想给大家看了有投雷的压力,好像不投作者就没动力了,我不影响,只有留言能影响我,昨天没更就是被另一篇文的留言影响了,我觉得任何不要一上来就质问我的留言都ok啊,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说我怎么怎么,心平气和的指出我都会改的。) 以下感谢—— 月色凉如水·妹子,爱我就请说出来好吗?你一个人偷偷投雷我现在才发现呀,谢谢你,么么啾一个~ 夏夜微凉·妹子,此文第一个雷,也是我瞎jb写了这么久,从当作者起最大的一个雷,很感谢,意义远远超过它的价值,那就是被认可了,鞠躬鸣谢~ 烬静镜景·妹子,从我一开始就跟着的小姑娘,小吃货,还要给我投雷,谢谢每一次的陪伴,不知道感冒好了没有? 最后,营养液感谢来一波—— 烬静镜景,(是熟脸,嘻嘻) 夏夜微凉,(还是熟脸,嘻嘻嘻) 吃皮蛋豆腐,(谢了,老伙计) janesyt,(谢谢,是催更和看不够的熟脸) 豳歌,(感谢~) 未知的迷茫,(也是熟脸,嘻嘻嘻嘻~) 希望旧友不要走,希望新友成旧友——这大概是每个作者都希望的吧?总之感恩,相遇不易,以文会友,愿每个读到这里的你2018幸福安康,闷声发大财!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6)   妈耶……   姜夏觉得,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。   难怪、难怪修罗门门主要刺杀桓容,这既是国师,也是隐形摄政王的青年,估计七年来,早被太子楚怀瑜恨在心底,积怨已深。   姜夏在心中暗暗叹服,公子深藏不露,甘愿被世人误解为国师手下的一块朽木,却暗中谋划,用七年时间一步一步建立起修罗门这样一个组织。   只为了最后尽收权于手中。   他是太子,也是公子。   若没了“摄政王”,江湖和朝堂都将稳稳握在他手。   这才是一个废物的自我修养啊!     出乎意料地,姜夏睁大的杏眼里全是小粉丝的敬仰和佩服。   没有同情,或者怜悯。   这让公子觉得,他对这个孩子又多了几分喜欢。一开始,楚怀瑜只是听说姜夏病发的隐忍,听说她忍着不喊不叫,甚至是疼昏过去才本能流了眼泪,便觉得,像从前的自己,从前那个…早没了母亲、又没了父亲的自己。   像那个势微的三皇子。   他的母亲是西域女子,因貌美被先皇带回宫中。   而右使明媚,便是母亲从前的丫·鬟,擅长蛊·术和媚·术。至于左使白夜,是母亲从江边偶然救起的一个坠涯的孩子。一并继承了母亲医毒的本事。   可惜母亲医者不能自医,红颜早逝,只留下他们陪在幼年楚怀瑜左右,一并助他暗中扶植势力。   到如今,七年隐忍。   公子想,他足够、也早该,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。   什么狗屁二十岁还权,及冠就归政他通通不信,桓容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,他该死。   是他亲手杀了他父亲,就在楚怀瑜面前,那年容桓十七岁,他七岁,毫无还手之力。就看着先皇的头·颅像皮球一样滚下金銮殿,然后剌出一道刺目惊心的血印。   公子的晕血,便源于此。   更过分的是,桓容自己不喜欢女子打扰,便把宫中从上到下,从里到外,都换做了男子。   以至于…楚怀瑜的童年印象里都是糙得不能再糙的汉子,他似乎,便对女子没多大感觉了。   恐怕也绝不会跟他那个被斩下首·级的父亲一样,贪恋美色,昏庸无道。   而这些年,他隐忍藏锋,更是没有功夫近女色,说起来比桓镜都要可怜一点,他才十五岁,好歹小楚怀瑜两岁,要年轻。   说起桓镜……   他其实是天机门的人。   ——楚怀瑜很清楚这一点,他之所以重用他,是因为他是叛徒。   被天机门逐出的叛徒。   桓镜十三岁到修罗门那一年,奄奄一息。   他是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刑罚才被逐出山门的。且是掌门桓容亲手执的刑。   所以楚怀瑜说他道貌岸然。   顺理成章的,既然是国师桓容驱逐的天机门弟子,那就是他修罗门的朋友。   楚怀瑜毫不犹豫以首席长老之位相待。   当然,他是有过疑心的。   直到现在。   这少年公子仍旧未放下戒心,却没有证据证明:桓镜就是和桓容狼狈为奸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   索性,便先这样均衡着,等血洗过后,新的势力翻盘,到时候,再从年轻一代中选出接替者。   对公子来说,这亦是他看好姜夏的理由。   这个孩子是阮家遗孤,不像桓镜一样来历不明,更重要的是,她有家仇要报,这样有弱点的人,才可以放心利用。   和她姐姐不同,这个孩子心里眼里都没情,便不会误事。   公子始终记得,记得阮苓自荐过枕席,不是她不好,而是耽于情爱的“刀”,就不再锋利。   楚怀瑜需要的是,一个不会喜欢他,也不会喜欢别人、忠心耿耿的人,像明媚和白夜那样。   他看着姜夏,看着她眼底什么都有,有情有义,却独独没有爱,不管是对他,还是对桓镜。   修罗门中遍布眼线,昨夜里桓镜试探姜夏的那个门咚也被影子们记录在册,画像供公子过目。   他当然知道,姜夏是个木头。   纯天然的不开窍。   那不是年纪的问题,就是脑子里缺那根弦。修罗门里有许多比她小的,八九岁,不一样情·窦初开,偷偷爱慕着他们的桓长老桓镜吗?   公子了然一笑,他的居所位于这云端之上的树屋,站得高些,虽冷,却也比别人看的多些。   他也是真的相信,假以时日,眼前的孩子可以成为天下第一。   就说阮苓,他已让明媚探了虚实,那女孩子体内有着不符年龄的五十年内力,那么——   不出意外的话,被世人追逐的阮家那颗丹药,涨百年功力的丹药,在剩下这个孩子体内。   说来,公子在特意救下两姐妹后便隐有怀疑。   之后,再经过蛊王的选择,便彻底能肯定,他假设的没错。   至于雌雄蛊的安排,其实一开始,公子便是更看好阮苓。所以给她的测试里,安排的是保险且万无一失的雄蛊王,阴·阳调和。   姜夏的话,是个意外。   亦或是惊喜,这个公子原本以为胆小怯弱的女孩子,每每出人意料。相较而言,现在的姜夏,远比阮苓符合他的期待。   便只需,历经时光打磨。   少年公子扬起衣袖,拿了把精致的刻刀,如雕如琢,在姜夏那把雪白清冽的刀柄上,刻下隽逸小篆,“第二”。   他认真时,眉眼格外好看,便是隐在狐狸面具下,周身的气质也不由让人侧目,朗朗君子,世无其二。   姜夏就撑腮望着他,欣赏传统民俗工艺之篆刻。   她的眼里实在没有风月,便是日光浅浅笼罩彼此,也无法让人生出绮思,倒像爹和女儿。   少年公子便笑,问她:“你为何不喜欢桓镜?这里所有的女子,没有不喜欢他的。”   姜夏抬眸看他,无所谓道:“喜欢他我还不如喜欢你呢……”   这寥寥一句,让少年心悸。   可下一秒,那孩子又补充道:“或者白夜也好。”   “反正啊,桓镜不行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公子不由停下手中篆刻,认真问道。   姜夏顺手接过刻好字的刀,边打量边说:“很简单,他现在是修罗门中第一,至少在我打败他之前,我都不会看他顺眼。”   你见过倒数第一喜欢第一的吗?   公子哭笑不得,定定望了她好久,才说:“你果然和别的孩子不同。”   他不禁问:“不觉得委屈吗?”   “什么委屈?”女孩子眉眼落拓,那份倔中尽是大气。   “我是说,”公子拉过她纤细的手腕,那里还依稀可以看见昨夜绳子捆绑的痕迹。   “这个啊?”姜夏很快收回手,没心没肺笑道:“早过去了啊。”   公子心中便没来由轻颤了一下,那样的痛苦,甚至是每月一次,却这样云淡风轻。   楚怀瑜自认,他在十岁这个年纪时,远不如她。   加之七年隐忍,少年终究是觉得委屈的。   可姜夏的出现,撼动了他一向的认知,少年不禁再问:“你…不觉得辛苦吗?”   “辛苦啊。”姜夏始终淡淡,嘻笑道:“可众生皆苦,非我一人。”   谁活着都不容易,她有什么理由顾影自怜、自怨自艾?   如果知足些,看到自己拥有的,尽力挽留自己失去的,放下注定要丢掉的。人生会快乐许多。   “是吗?”   “……倒是我执着了。”   少年公子忽绽唇一笑,用他那清和淳正的嗓音念道:“众生皆苦,非我一人。”   倏尔他提笔,抬袖间已书下行云流水的八字。   于是,姜夏又看到了传统文化艺术之书法。   她都差点想给楚怀瑜鼓掌了,可到底忍住了,因为公子反手一转,把沾着笔墨的狼毫塞到了她手里,道:“便由你提名吧。”   “提、提名啊?”姜夏的手僵在空中,她一个现代人,毛笔字不行啊。更别说写自己的名字了。   咽了咽口水,姜夏大气不敢出一声,她拿着那笔,灵机一动,往刀柄上刻好的“第二”两字上一抹,再往雪白的宣纸上一压,就这样留下了名。   公子的笑声便更清亮了。   在姜夏提刀走出树屋时,少年似看透一切般说道:“阮小七,等下次来,我教你写字。”   姜夏应好,落荒而逃。   心道:现在没点文化都不敢往古代穿了啊。   可她志不在此,只想做个武艺高强的流·氓,能用打打杀杀解决的,就不bb。   ·   她离开后,未走几步,就看见倚在前方树下的白衣少年。   一身琉璃白的轻绸随风扬动,还有他束在额前,系在墨发后、廖落出几许碎刘海的烟白发带也轻曳起,连背在身后的长剑,雪白剑穗都在招摇。   姜夏忽然明白,为什么公子说:修罗门上下没有不喜欢桓镜的。   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啊。   她看见少年回眸扬唇,星眸璀璨,定定望着她,树影打下的光线下,那颗泪痣格外漂亮。   姜夏却实在不解风情。   她背负起长刀,一身黑衣如水,就那么,连个正眼都没有,从少年身边擦肩而过。   心中还默念着:   ——废物的自我修养,第一式、面对天才的挑衅,视而不见。   假装,我也很牛逼的样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没话说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7)   镜长老此刻想打人。   昨天还睡他床呢,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?   少年凌空一个翻身,惊起满地梨花白,他徐徐而落,挡住了姜夏的去路。   一个不防,女孩子磕在了他心口,止住了脚步。   小姑娘抬起头,不说话。   假装很厉害的样子。   “你是不是有病?”桓镜这样问着,真的把手贴上她额头。   “我没事。”姜夏觉得玩够了,便打开他的手,似笑非笑道:“镜长老来找我做什么?”   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来找你了?”少年的耳根猝不及防一红,便抓住救星般,朝姜夏身后的真面瘫喊道:“白左使,原来你在这里啊?我找你半天了。”   找我?白夜一脸懵逼,停下了去找公子的脚步,他走上前来,站在两人中间,又把桓镜推得离姜夏远了些。   而后他说:“你小子,什么事?快点讲,我没空。”   桓镜编不出个所以然。   挨了白夜一个爆栗后,他又听见那熟悉的三字经:“小桓镜,皮这下,很开心,是不是?”   少年欲哭无泪,白夜叫他小桓镜也不是一天两天,完全是为了凑够三个字。   犹记得刚来修罗门,他满身都是天机门那八十一道刑罚落下的伤,足足躺了小半年,才被白夜医好。   这半年里,桓镜天天听三字经唠叨,这修罗门里,他只怕一个人,就是白夜。   那“平平无奇”的青年男子又说,“男是男,女是女,你离她,远一点,记住没?”   “没记住,打断腿。”   “好了好了。”桓镜捂住耳朵,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腔调,还是中原江南那边的吴侬软语。说起来,这阮小七不就是江南阮家的小女儿嘛,怎么不见她说家乡话?   想到这里,少年来了兴致,对姜夏道:“小堂主,你也说说呗。”   “侬好措气啊。”姜夏依他的愿,骂他烦,倒把一旁白夜惹笑了。   虽然笑得很牵强。   常年面瘫,青年男子笑起来时万分违和,可他还是尽可能不那么僵硬,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姜夏的发顶,隐有欣慰道:“小七乖。”   姜夏便是一惊,她抬起头,看见白夜的眼底,尽是宠溺。   “不说了。”男子似乎想到什么,挪开手,又打响风铃,去树屋上见公子。   此刻,那天青色薄衫的少年似在做画,在一张写了“众生皆苦、非我一人”的雪白宣纸上,依稀可看出是一个女孩子的轮廓。   白夜不敢造次相问,只是表明来意道:“禀公子,我求你…”   “不必再说。”那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抬起头,搁下笔墨,仿若洞悉一切道:“是为了阮苓吧。”   阮家一门七子,五男两女,在被江湖门派血洗时,伤的伤,亡的亡,只有阮家五少爷,没有经历这一切。   因为他幼年时,便“坠崖身亡”。   那被公子的母亲所救,继承了她一身医毒之术的孩子,正是阮家“英年早逝”的五少爷,阮白夜。   他十年前出了意外,而那时,阮家还没有生最小的妹妹。   也没有阮小七。   被公子母亲相救的阮白夜亦没有选择再回阮家,只是留在了这个美丽的西域女子身边,隐姓埋名。   他随她度过最美的年华,也随她进宫,看着她红颜早逝。   然后按她遗愿,竭尽全力守护楚怀瑜,这一守,就是七年。   白夜无怨无悔。   只可惜他终究没来的及庇护阮家,那些名门正派太难缠,阮家一族由上到下又都是高洁,宁死不肯随他来修罗门避难。   到最后,他也只求得公子保下两个小妹妹,一个阮苓,一个从未见过的,后来白夜记住了,叫阮小七,阮家小七。   而此刻,一个妹妹正外出任务,找那君子剑报“家仇”。亦有消息传来,阮苓失利了。   所以白夜来求公子,由他替阮苓善后,免去她入慎刑司之苦。   其实白夜本就想自己报家仇,等公子尽掌天下后也不迟,奈何妹妹心里恨意太深,过急了。   他只好前来求公子。   良久,主位上的少年才开口,十分淡淡:“白夜,规矩不可废。”   修罗门里里外外都是森严秩序,哪怕作为门主的公子,想把阮小七带到身边教养,也忍住了这意图,方是方,圆是圆,若容情,修罗门就不是修罗门了。   换句话说,赏可以凭公子高兴,就像他对姜夏的那点点特别,但罚,所有人都看着呢,若开了先例,慎刑司以后便起不到震慑作用。   白夜只好起身,告退。   他抿着唇,冷风一过,脸色都苍白了几分。   可即便如此,该做的事还得做,他带着一支精锐离开修罗门,接应白苓,杀了“君子剑”。   杀了阮家的仇人之一。  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,如果阮苓不必因为失败而入慎刑司的话。  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,姜夏正在作为小堂主被桓镜使唤。   他真的是区别待遇,对姜夏的训练格外严格。   可一听说阮苓有事,累得要死要活的姜夏就想跑,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,阮苓是从来没有失误过的,或许多多少少有自己到这个世界导致蝴蝶效应的原因。   这样一想,不安愧疚更甚。   哪知桓镜又挡住她,拦在身前,有些无奈又苦涩的说:“你去做什么?你能做什么?明日就是三年大血洗之一了,三千活两千,你能确保自己安然无事吗?”   “我不知道。”姜夏的声音也越来越大,一字一句说:“可要我不去管,我一定会后悔。”  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?生不如死的地方。   哪怕明日,她就要和三千备用杀手一起入“炼狱”,也要管。   至于“炼狱”,便是人间地狱,修罗门专门用来磨练杀手的鬼地方,从一道封闭的石门入,里面粮食与水不足,但却要待够七天。   等人数锐减到两千,石门才会从外打开,当然,目的是要他们互相厮杀。   所以桓镜才会苦恼。   入“炼狱”这种事,哪怕身为首席长老的他也鞭长莫及,更何况,姜夏是个内力不稳定的家伙。虽然这一点少有人知道。   可要是自己钦点的小堂主死了,死在这第一次血洗里,那可真是笑死人了。   该死,他不要面子的吗?   桓镜是这样想着,可还是松开了手,放姜夏走。   甚至…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。   ·   慎刑司里,暗无天日。   姜夏却还没有看到,她被司命拦在了门外。直到镜长老看不下去现身,用特权一并把她带了进去。   里面很黑,少年走在前面,忽然伸出半截雪白的袖子,说:“拉着。”   姜夏依言,却心不在此,随意伸过了手,没有握到袖子,反而握到了少年微微暖的手。   想缩开,却没了机会。   桓镜在黑暗中,紧紧握着那只小手,死活不放,也不出声,只是耳根的红悄悄蔓延到双颊。   这大概就是闷声发大财的感觉。   二人相携,走了一路。   慎刑司里七转八弯,一层一层往上,刑罚便越重,整整九层楼,每层楼九种惨无人道的手段。   从剔·骨,凌·迟,到扒·皮,烙·煮,没有能过九层还活着出来的人。   姜夏隐约看见,从房间小孔里,有被削成人·棍的,也有被养在蛇·穴里的,更有甚者,被刀刀凌·迟,却吊着一口气,等受刑者身上结了痂,再凌·迟。   她握紧手心,隐有颤抖,这时,眼睛上忽然覆上一片柔软。   桓镜用手挡在她眼前,说:“别看了。”随即又弯腰把小姑娘打横抱到怀里,“也别抖了,我带你去。”   他稳稳往前走,找到了阮苓。   执行者却竟是白夜。   正一寸一寸用银针挑断她的经脉,惨不忍睹。   桓镜却知道,只有白夜亲自行刑,把握着分寸,才能留阮苓一命。   他心中的痛,不比妹妹身上的少一分。   少年低下头,去看怀里的女孩子,她十分平静,平静得出乎意料。   他发现,姜夏不会哭。   至少清醒着的时候。   哪怕此刻她的唇已被咬出血色,眼神也仍旧平静。   “出去吧。”   姜夏闭上眼,对桓镜说。如果行刑的不是白夜,她拼了命也会救阮苓出来,可正是白夜,她便知道,没有再好的选择。   他医术高明,会有分寸。   心疼阮苓的眸光也做不得假。   事到如今,姜夏只有试试,试试去求公子。   可她又算个什么东西呢?有什么资格去求?   头一次,姜夏感到心力交瘁。   她就呆呆坐在慎刑司门口,双目失焦,一动不动。   桓镜坐在她身边,雪白的发带和背后的剑穗一起被夜风卷起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抬起修长的指尖,解开墨发,拿着发带放到了姜夏手心。   “我们连夜成婚吧。”少年说:“阮姑娘作为你的姐姐,与高堂无异,是可以从慎刑司出来参加婚宴的,这样一来,刑罚便不了了之。”   同样,若你有了名分,明天“炼狱”里的血洗,便无人再敢动你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还是没有话说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8)   姜夏望着手中的发带。   天机门里,弟子的束发发带只可以交给余生另一半。   她抬眸,去看这少年。   狭长凤目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生而一张高岭之花的脸。   “不行。”姜夏断然道:“我不能糟·蹋你。”   桓镜怔了怔,而后是真真切切笑了,“权宜之计,你懂吗?”   “我不懂。我只觉得,终身大事不能拿来开玩笑。”姜夏郑重地把发带还回去。   “你真是…”桓镜拿回那雪白的缎带,恨不得锁眼前小姑娘脖子上,勒死这个脑子不转弯的。   “算了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对姜夏说:“你不必管,我自己去找公子说。”   “喂…”姜夏看着少年绝尘而去的背影,小声叨叨:谢谢。   但你能成,算我输。   ·   夜里的云端之上格外清冷。   桓镜以为,万无一失。   可那树屋里端坐着的少年公子久久未言,只一心描摹宣纸上的轮廓,真真正正工笔画,万分细致。   桓镜隐约觉得那轮廓有些熟悉,却一时联系不起来。   终于,公子搁下笔墨,淡淡抬首,说:“不行。”   没有理由,没有解释,就是不行。   桓镜却想问个为何。   寥落灯影,那狐狸面具下的少年弯了眸子,含着笑意:“换个人吧,只有她不可以。”   “不必了。”桓镜拱手告退,始终不明白公子何意。   身后,待无人时,那天青薄衫的少年才终于解开狐狸面具,露出一张稍显疲惫和不悦的脸。   俊俏至极,也苍白至极。   因为长期不见日光,也因为宫中有戴着人·皮·面·具伪装自己的死士,楚怀瑜在修罗门便从未以真容示人,也鲜少人知道,当朝的废物太子,是修罗门年轻有为的主人。   此刻,这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冷了脸,连天生上扬的唇角都抿了起来,剑眉蹙起,笑眼冷漠。   他漂亮的手指从宣纸上的轮廓摩挲而过,莫名就很生气。   就像他中意的,被人觊觎了。   楚怀瑜甚至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,就像小时候母亲还在时,如果她对白夜比对自己好,他也会生闷气许多天。   那时候,阮白夜那个家伙就会拿着老陈醋坛子在他面前晃悠。   小醋坛小醋坛的叫着。   再后来,父皇首·级被国师桓容斩下,楚怀瑜性情大变后,阮白夜便不这样叫他了,他们之间,不知不觉生分了很多。   从前一起长大的情谊也变了。   从朋友,到主仆。   少年公子烦恼地收起画卷,在暼见角落那一句“众生皆苦,非我一人”时,心绪才稍稍安宁。   想到这里,楚怀瑜又顺手拿起影子们送来的暗中记录。   翻到与姜夏有关时,果然,那一沓沓连贯如连环画的纸上,画了桓镜陪她坐在慎刑司门口,也画了他把她公主抱在怀里。   楚怀瑜心里刚压下去的那点气,莫名其妙又腾腾腾起来了。   ·   夜风泠泠,星辰廖廖。   姜夏静静在慎刑司门口坐了一晚上,桓镜来劝也不走。   直到阮苓被放出来。   多亏了白夜,整整一夜的酷刑后,她还能活着出来。   只是脸上血色全无,软绵绵倚在兄长白夜身边,看见姜夏,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用满是血污的手掀开她颊边碎发,看见那道姜夏自己划的疤越来越浅后,才松了口气。   姜夏却不知该说什么了,那句阿姊就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,她心中有股怒意,似要喷薄而出。   为了不伤及这些为她好的人,她没事人般走远,却在到后山演练场时,实在忍不住了。   体力那五十年的内力就那么爆发,来势汹涌,她不过拔出身后雪白长刀一扫,满山高树就被这股内力横截而断一半,甚至还殃及到了附近练功的其他备用杀手,一个比一个吓得够呛。并都暗中发誓,接下来的大血洗,惹谁都不要惹这个“砍树机”。   姜夏不知道的是,因为她这场无形装逼,让她轻易在第一次血洗中留下来,不用杀别人,也不用被别人杀。   ·   很快,第一次大血洗。   三千留二千,从“炼狱”里出来后,石门一隔,一千具白骨就留在了里面。   姜夏是最后一个出来的。   差点吓坏了阮苓和白夜,就连不爱多管闲事的镜长老也过来了。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,人群一个接一个,在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时,少年便放下了矜持,想走近,却被白夜横手一挡。   “我说了,她还小。”护妹狂魔阮白夜接着念:“小桓镜,不要皮。”   那边,阮苓已抱住了自家妹妹,却发现她神情恍惚,手指缝里尽是泥土。   总爱想多的阮苓便忍不住又要流泪了,觉得妹妹是靠吃土活下来这七天的,心疼得不得了。   姜夏却回过神,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,她说:“阿姊,我埋了七十七个,剩下的,埋不完了。”   “埋不完了……”   她喃喃念着,用她那失水过多,可怜巴巴的小嗓子。   姜夏以为,她会适应的,可终究还是高估了一点自己。   看着那些小小的孩子变得人不人、鬼不鬼,相继倒下,她内心深处便没来由觉得悲哀。   轻轻推开阮苓,姜夏想一个人静一静,却没走几步就失去力气。   被白夜拦下的桓镜想去扶,却看见那瘦小的女孩子握着刀单膝跪地,又坚定地自己站了起来。   望着她的背影,白夜说:“别过去,她总该,要长大。”   自然,这一幕又被修罗门的影子记录在册,呈到了公子的桌案上。   楚怀瑜轻轻翻看,不知为何,他感受到画面上的悲凉。   感受到那个女孩子的挣扎,这让少年觉得不舒服,很不舒服。   可那天后,他明显发现,从前那个伶俐的孩子话越来越少,只是没日没夜地练功,不要命般,谁也拦不住。   因为姜夏深知:优胜劣汰,适者生存。   她唯一能做的是——足够强,让人忌惮,如此便可免厮杀。   在有选择的余地里,没人会啃她这块硬骨头,她也不用去杀别人。   就这样,第二次大血洗于一年后同一天如约而至。   姜夏在历经十二次生不如死的经脉逆行折磨后,终于迎来这天。   不知是她忍受力变强了,还是功力越来越深厚,总而言之,这样月圆之夜的痛苦,她已经麻木了。   在这个过程中,有白夜的帮助下,姜夏也找到了治疗之法。   其实很简单,把那五十年至阴的功力通过双·修渡给男子就好了,再之后,利用阮苓身上那只雄蛊王,引出她体内的雌蛊王,身体便不会再有问题。   但引出蛊王的前提是,她失去功力。因为蛊王生性择强而居。   姜夏却万万做不到。   双·修什么的,下辈子吧。   她倒是淡定,却苦了公子。   总是战战兢兢,没来由的,听到双·修两个字就不舒服,倒也没表露出来,只是给桓镜布置更多的任务,让他越来越忙。   楚怀瑜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。   只是近乎本能的,从心的,这样做了。他想,他为了培养一把好使的“刀”,可真是煞费苦心。   对,只是这样而已。   ·   站在姜夏的角度,   第二次大血洗,不过尔尔。   两千进一千,在“炼狱”里待了七天,没人敢动她眼前的一滴水和一口食物,这一年里,这“砍树机”越来越逆天,隐隐有追赶桓镜长老的趋势,他们谁也不会冒这个险。   这一次,姜夏却是淡然了很多。   其实她的内力还是会出现时有时无的情况,只是她很好地把这种情况藏了起来。   ——废物的自我修养,第二式、面对众人的试探,无形装逼。   假装,永远都很强的样子。   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9)   又一年,“炼狱”石门开。   姜夏仍旧是最后一个走出的,满手泥,含着一抹笑,对阮苓说:“阿姊,我今年多埋了四十个,破百了。”   她说这话时,清澈的眸中含着嘲讽,叫人疼到心里。   桓镜便是这样觉得,她笑得那样难看,真难看。   以至于,这雪衣白衫的少年终于是不顾白夜的阻拦,走到姜夏面前,伸出手,抹了抹她脸颊上的灰,一并把人也带走了。   到无人处,身形修长的少年弯腰附在她耳边,提防着修罗门中的影子说:“我…送你回去吧。”   回到你原本的世界。   桓镜能感觉到,姜夏在这里不快乐。她也本不该属于这里,他虽然想挽留,却更希望她开心。   “你说好不好?”他继续问。   姜夏却狠狠愣了愣,她眸光闪烁,仿佛在问:你怎么知道?   “天机门的首席弟子都能知道。”桓镜回她,得师傅桓容真传,少年有能发现异世之人的本事。   这样耳·鬓·厮·磨的交流后,他才移开她耳边,以防被其他人知晓。   可到了影子眼里,记录在册呈给公子后,却惹得那人薄怒。   楚怀瑜自己又生起了闷气,心里又酸又涩,莫名其妙得很。   他想,阮小七如今已是十三岁,差不多可以当个孩子的娘,真的不小了。   男女授受不亲……   少年只觉越来越不是滋味。   他揉了揉额角,摘下狐狸面具,忽然想这样去见见姜夏。   可也只是想想。   少年唇角漾起苦笑,来来回回翻覆着手心和手背…对楚怀瑜而言,拿起和放下从来由不得他。他再不理智,也知道什么必须去做,这是他的责任,容不得半分松懈。   九年了,他不能在最后功亏一篑,更不能辜负那些白骨和血·肉。   桓容,必须死。   少年重新戴上面具,摊开桌案一角的宗卷,强迫自己静下心来,周密谋划。   这两年里,修罗门已相继刺杀了桓容手下的亲信,任务便多是桓镜做的,他从没失误。   楚怀瑜本想寻着他的错处,却不想对方滴水不漏。   只是现在,让任何一个人去刺杀桓容都不够有十足的把握,他也不能冒着桓镜和桓容可能是用苦肉计…所以让桓镜成为叛徒,才入修罗门来的风险。   刺杀桓容,必须是别人。   而白夜和明媚的武功都不如桓镜,就更不如桓容,也不合适。   阮苓的话,是个好人选。   她平白无故多出五十年的功力,倒能和桓容旗鼓相当。   唯一的问题是,她会不会对桓容动心,影响任务?   公子思来想去,最合适的只有一个,阮小七。   亦是姜夏。   可他忽然舍不得。   桓容那样天姿绝色,要是阮小七这木头也开窍了的话,他一定会后悔。   深吸一口气,少年公子重新坐下,也决定了,姜夏去。   他后悔,是他的命,他自己受,可他同时背负着其它,没资格任性,一下都不可以。   有时候,除了喜欢,总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。   天下、苍生,他走到今天,已不全是为自己而活。   那些背负的鲜血,第一个就不允许。   楚怀瑜,你是太子。   你要记住。   ·   消息很快传达下来,众人眼中的荣光,到姜夏眼里却成了煎熬。   她没想到,因为自己许多事都变了,刺杀桓容本该是阮苓的任务,现在却落到她头上。   不行,她必须拒绝。   这完全违背她任务的原则,桓容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二,是姜夏万万不能伤害的。   她若接了任务,就不能阳奉阴违,失败便是阮苓之前入慎刑司那样的下场,或许更惨百倍,可不失败,杀了桓容,她也彻底完蛋。   公子呀公子,你是有多恨我?   姜夏苦笑一声,事已至此,她只有最后一个方法——   提前打擂,脱离修罗门。   从此恢复自由之身。   如果再给她一年,她或许有十全的把握,可是现在,姜夏不敢保证能一个人单挑完八部部首,再对上十长老,四司命,还有二使。   她需要挑战的是,二十四个人。打败一个,再去打败另一个。   若中途不慎死了,也得认命。   可她却这样做了。   这是姜夏困在死局里唯一的机会,也是她能做的、最好的选择。   便试试吧。  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不也很好吗,她笑,想着:   ——废物的自我修养,第三式、面对强者的压迫,咬牙坚持。   假装,自己也能赢的样子。   ·   打擂战书呈上后,   公子第一次乱了分寸。   他拂袖推开桌案上所有东西,一并扯掉了脸上的狐狸面具。   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都是兵荒马乱,还有…痛。   不会的,不会的。   楚怀瑜这样告诉自己,甚至违背以往所有的原则,在修罗门这个秩序森然的地方,给了姜夏第二次选择。   无异于打自己的脸,可公子还是想听她说一句,错了。   然后他顺理成章,做做样子罚她,打擂的事便这样揭过去。   可是没有,她没有改口。   少年的心,第一次惶恐,如许多许多年前,父皇的头·颅从台阶上滚下,掉落他眼前一样。   他害怕了,不知道为什么。   ·   然而,害怕的,何止公子一个。   桓镜收到姜夏的打擂战书时,还在外执行任务。便是马不停蹄往回赶,他是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,生生把一身白衣染得全是灰尘。   可他浑然不顾,只是去找到姜夏,拉起她便走,一句又一句说:“我要送你走,立刻,马上。”   “他会有办法的。”   这个他,是桓镜的师父,国师桓容,天机门的掌门。   只有他,可渡异世之人。   姜夏却挣脱开来,眼眶微红,扯出一个微笑,对他说:“我不走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桓镜那副模样终于像堕·仙的人了,声声诘问道:“不走做什么?留在这里等死吗?你知不知道,我……”   少年的话终究止于唇齿。   他拔·出背在身后的长剑,横到她面前,说:“你想去打擂的话,先杀了我。我也可以不管你了。”   姜夏拼命摇头。   “拿着!”他怒吼,这是第一次,清清冷冷的少年发这么大的脾气。甚至仗着男子的气力,把剑强行塞到了她手里。   “桓镜…”姜夏抬头看着他,叫少年的名字,“你放手,好不好?”   “除非我死。”   少年定定立在她面前,任由剑锋指着心口,仅离半寸。   雪白的剑穗依旧扬起。   桓镜忽而笑了笑,凤眸里含着水光,在姜夏错愕的视线中,撞上了剑锋,他说:“这是我所能做的…全部了。”   ——首席长老病危,门下其余长老轮流侍疾于跟前,不得参加其他活动。也别想去打擂。   少年以最绝决的方式,替姜夏几乎解决了一半麻烦。   她要挑战的,就只有八部部首,四司命,左右二使。   长老系全军覆没,主动弃权。   桓镜总是能找到门规的漏洞,就像他说要连夜娶她一样。   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10)   物换星移,又是一日。   姜夏痴痴拿着他的剑。   剑尖还沾着少年的血,已经干了,却仍很刺眼。   她暗暗发誓,会把这条命还给他。等她做完该做的事情后。   桓镜已经昏迷了许多天,也许还会昏迷更久。   医术最好的白夜却没有办法。   他刚刚废了自己的手,找了个绝佳的不去打擂的借口。   那么剩下来的,妹妹要面对的,就只有八部部首,四司司命,还有他的老搭档,右使明媚。   共十三,却并不如何吉利的一个数字。   白夜狠狠皱着眉,那副惊为天人的好相貌都折损了。   他的脸色很难看,即便如此,也还是吩咐门中下属有条不紊地做该做的事。   活着就意味着责任,并不能因为痛苦,磨折…而懈怠。   ·   姜夏亦是这样想的。   她进入打擂的生死门之前,先去看了缠·绵病榻的桓镜一眼。   她把他的那柄剑擦拭得一尘不染,然后放到了少年身侧。   随后,取下那头墨发上的雪白发带,握在了手心。   甚至开玩笑地对眼眸紧闭的少年说:“如果你醒了,我们就连夜成婚,好不好?”   却无人应她。   她苦涩一笑,把发带环在手腕,最后深深看了少年一眼,看了他眼角泪痣一眼,转身离去。   不知,有没有归期。   所谓希望,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。   ·   修罗门,一入红尘,生死不知。   “红尘”,便是打擂的地方。   这是一间接一间环环相套的练武场,石门由机关控制开闭,内里光线黯淡,只有过一关,才会石门开,入下一关。   但建筑设计得十分精巧,环环相扣的练武场都有部首、司命等坐镇,挑战者只有两个结果,生或死。这亦是最终出口生死门的由来,两道石门,分为生死门,一路走到最后的生者会从生门出来,而死者,不论死于哪一场都会从死门出来,只是早晚。   因为桓镜,姜夏避免了数十长老,一路走在畅通无阻的幽闭空间里,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   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模样,外面的人也不知她生死。   便是这样的互相煎熬。   公子始终是没有出现的,所有人都以为,他似乎是已经放弃了这柄“利刃”。   只有白夜和阮苓守在生死门前,一个面无神色,一个潸然泪下,痛,却是一样的。   阮苓甚至在昨夜要把体内五十年的功力渡给妹妹,却被姜夏拒绝了,她这无疑是一场赌注,便不必再加大筹码,影响身边人。   她再也不想看见…因为自己的决定,无意或有意,影响伤害到别人。   白夜阮苓是这样,桓镜是这样,就连…戚生,也曾是这样。   她拔刀出鞘,凛然划过身前,随石门慢慢打开,也一并看到了坐镇的八部首之一。   带着面具,只能从精致的衣服纹饰上看出是哪位部首,但这对姜夏并不重要。她抱拳恭请,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。   似乎是个中年男子,他十分沉稳,像在消磨姜夏和逼着她无时无刻把自己处在紧绷的状态下一样。   额际的汗越来越密,姜夏眸光凝止,等剔透的汗珠滚到长睫上时,也一并凌空而起,她悄无声息的,像鬼魅一般掠到男人身后,雪白长刀落下。   然而——   刀锋却被男人两指夹住。   可就在这时,她借力腾跃而起,松开剑的刹那也用双脚锁住了部首的脖子,轻轻一扭,已使对方陷入昏迷。   女孩子亦颓然地跌坐在地,并无半分喜悦。   这只是一个开始,开始已是如此不易。更要命的是,她不可以和这些有头有脸的部首、司命动真格,对方却可以轻易捏死她。   这就是打擂难的终极原因。   抹了一把汗,姜夏稍作休息,她平缓着自己的心跳声,等前方门开——   周而复始,循环往复。   就这么一路往前,“红尘”外面已是昼夜变幻几轮,滴水未进的姜夏也几经生死边缘。   她纯白的外裳已是道道血痕,却没有干涸,仍旧往外渗着新鲜的血液,那些伤口大大小小,肩上有一刀最深,压得她走路都有跛,往前一步,后方尽是血滴。   双手更是狰狞,血·肉·磨尽已见白骨,甚至白骨上还有冷兵器的刻痕,这双手,是无数次接住、从各部首的致命一击下逃生的代价。   同时,她唇色发紫,已有毒入骨髓的迹象。心跳也渐渐微弱。   只是那双眸,仍旧熠熠生辉,眉宇间的疲倦,亦通通被倔强压下,她继续往前,前方还有四位司命,以及右使明媚。   ……   却在这时,面前的石门却迟迟未打开,仿佛□□控机关的人刻意压下,让她不能往前。   她只好、稍微松了松血迹·斑斑的刀,艰难地挨着石门往下坐,脊背滑过的地方,都是一片血污。   黑暗中,似乎有双眸炙热地追逐着她,从先前到现在,越来越明显。   她张了张唇,无力地吐出两个字:公子。   除了他,修罗门里还有谁可以掌控着机关,暗中观察呢?   “是我。”清清朗朗的声线从空气中传来,不见其人,但闻其声。   姜夏低垂着头,气息奄奄,没有说话。   就这样静静僵持着,待空气中血·腥味越来越重,那一贯冷血无情的少年公子才道:“你…认输了吗?”   他说这话时,声线微颤,甚至含着一抹自己都数不清的期待。   “没有!”   姜夏斩钉截铁,定定望着黑暗,她扶剑起身,说:“开门。”   “痴心妄想!”   话音将落,空气中便无端打来一枚莲花细钉,封住了她的睡穴。   在女孩子失力往后倒时,一个微暖的怀抱适时接应。   楚怀瑜揭下绯色的狐狸面具,把她抱紧在怀中。   内力亦随之渡入她身体。   温热的暖流过后,少年公子又取出伤药替她细细包扎,无微不至,及至那双手时,楚怀瑜漂亮的桃花眼底才微微染红。   他咬了咬唇角,仍旧迅速包扎着,眸光却不知不觉抬高,竭力忍住晕血的不适感。   他的指尖是微微颤抖着的,连呼吸都变得沉重,可没有办法,这“红尘”里的暗道只有他一人知晓,也只能由他一人来放水。   楚怀瑜,到底舍不得。   可那又如何?   少年公子苦涩一笑,门规便是门规,他如今做的,也已是自己全部,等最后一丝内力从身体里流失殆尽后,少年松开手,取出莲花钉,决绝地离开。   石门开,司命之一在等候。   杀气便是扑面而来。   本能地,那闭着眼眸的女子内力突然一震慑,便挡下这击。   随即她单手撑地而起,睁开了眼,内力一引,那柄名为“第二”的雪白长刀便到了她手心,不过几个凌旋前进,司命便被逼退。   很快,又被姜夏打晕。   及至这一刻,她才发现自己的内力有了空前的突破。   而那些充盈的内力,绝不属于她自己。就这样,她一路通行无阻,最后击败右使明媚,立在了生门前。   白昼的光亮顷刻间潮涌而来,逼得姜夏闭上眼。   她却笑了笑,笑里有从容,有放下,唯独没有轻松。   她知道,自己又欠了一个人的债。   话别阮苓和白夜后,姜夏迅速换了身衣衫,也顾不上养伤,只是不带着任何血迹,去见那少年公子。   去见那,晕血的少年公子。   ·   浮云缭绕的树屋中,那一贯天青薄衫的少年终于把自己裹得很厚实,没了周身内力的楚怀瑜,便像普通人一样畏寒。   他哈了口气,搓着养尊处优的那双漂亮的手,不停翻阅卷宗,处理各项事宜,偶尔也会提起逼用隽永的字批注几句。   在堆放卷宗的角落,有一幅画轴,依稀可见雪白的宣纸嵌在缎面里,还若隐若现有个精致的轮廓,恰巧和前来求见的女孩子吻和。   见到姜夏时,少年下意识拿东西挡住了那幅画卷。  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,甚至带着恶邪,赶人般道:“还不快走?”   他似乎忘了,曾说过:下次再见时,要教眼前的女孩子写字……   姜夏却忽然跪下,郑重对眼前的少年叩首道:“谢怀瑜公子。”   “滚。”他还是语气不善。   女孩子却笑了笑,眸光寂寥。   “我已经是天下第一了。”她说,走到那少年公子眼前,忽地扣住他那只漂亮的手,源源不断的内力便从这小小的身躯还回去。   不仅如此,她还亲手震碎了全身经脉,以自损的方式,将那五十年的丹药内力传给了眼前少年。   代价是,残躯一具,终身再不能习武,易早逝。   天下第一,不过尔尔。   姜夏抹去嘴角的血迹,在少年诧异的目光中笑了笑。她在心底轻轻说:废物的自我修养,第四式、面对难偿的恩情,加倍奉还。   假装,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   得失而已,永远从容。      ☆、天下第一的逆袭(11)   姜夏离开了修罗门。   什么也没带走,连那柄并肩作战的长刀也是。  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出来,是以又把属于桓镜的那段雪白发带还了回去。   原本想的是,若自己死在打擂的“红尘”里,便给不知会什么时候醒的桓镜这样一个念想。   她能做的太少,只能表示认可,知道,且理解。   那份心意,注定回报不了的话,至少要让那个人明白,她知道。   这是拿发带的理由。   可如今她侥幸没死,便要做没死的打算,自然是不能再平白无故接受了,她所能做的,只有求白夜好好想法子弄醒桓镜。   用她的命也可。   但那平平无奇的男子却摇摇头,只拿过了那只雌蛊王。   因为姜夏自碎经脉,又放弃五十年功力,懂得择强而居的蛊王便顺着她手掌上,那几可见骨的裂口出来了,随后被公子捕获,交给白夜待为保管。   他说,会有办法。   姜夏便安心了,她悄无声息地离开,一路往盛京走去,在这个过程中,阮苓也出发了。   因为没了她,公子的计划还得执行,他派出了阮苓去刺杀国师桓容,而姜夏要做的,就是以自由之身去阻止这一切。   思及此,她全力加快进程,务必要阻止阮苓做傻事。   因为怎么看,国师桓容都比公子更值得托付。   他职业稳定(除却国师一职,也是世人所敬仰的天机门掌门。)   他性格稳定(一路走向盛京,姜夏只听见人人称赞国师爱民。)   他颜值稳定(不像楚怀瑜那厮,老是带个狐狸面具隐藏相貌。)   怎么看,国师都胜出。   可姜夏千算万算,没算到国师不喜欢女子接近,嫌麻烦。   他似乎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了,也是,历来的天机门掌门都是云游四海,孤独终老的。   大概,仙子是不会下凡的吧。   姜夏这样想着,已大摇大摆揭了皇榜,被兵士带进了宫。   皇榜上说,能解此题者,勿论男女者,皆可被国师接见。  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,也是桓容头一次允许女子近身。   为的什么呢?   ——请君入瓮。   接到徒儿那只传信蓝蝶后,国师大人桓容就开始暗中打算:关于桓镜口中的异世之人该怎么做。   思来想去,桓容认为,最好的办法便是:以静制动,等!   当然,等也是有技巧的,为了准确无误等到想等的人,桓容特意设了门槛。皇榜上,那道天机门祖传的数学题就是了。   现在的人远远答不出,可千年后来的异世之人,绝对可以。   可他还是算错了。   姜夏是个学渣呀,她认得这题,这题不认识她呀,只知道是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,仅此而已。   她敢揭,是因为猜中了这里面的更深意图,于是,随便编了个答案,当然,同样也远不是这个时代该存在的阿拉伯数字。   就这样,鸡同鸭讲,她见到了桓容。   一身雪白轻裳的国师还在桌案后较劲,可怎么算,答案都不是姜夏给的这个。   所幸的是,这数字,他认得,又或者说,是每一任天机门门主代代相传的,极少数人知道。   他耳廓微动,随着极轻极浅的脚步声抬起头,从堆成小山的桌案后现出一张欺霜赛雪的容颜。   无不精致。   唇殷红,高挺的鼻,玉石之质般的琥珀色眸,眼角微微内收,显得有些深邃又固执。   目光却是那样淡泊悠远,仿佛世间之大,没有能入他眼的东西。   他淡淡抬眸,睫毛微敛。就那么陌陌生生的望过来。   姜夏愣在了原地。  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绪,感觉是那个人,却又不是。   容貌带来熟悉感,眼神却陡然让她清醒。   那张脸,和戚生很像,只是桓容的眸浅淡,不似那个少年漆黑的模样,他要更加无悲无喜。   也没有那种暖意。   桓容就像没有血·肉,冰砌的人般,徒有了戚生的貌,却没有他的魂。或许…这可能是那个少年的前生吧。   前世的陌生人。   姜夏低下头,也一并藏好了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。   对戚生,她总是有些特别的,大概是因为在一起住了近一年?   说不清楚,只是觉得,习惯。   习惯了他不远不近,习惯了他话很少,做得远比说的多,习惯了……有个叫戚生的少年,叫她的名字。   对,她的名字。   不是第一个世界替别人活时叫夏倾城,也不是现在叫阮小七。   只是姜夏。   同样的,她很清楚,眼前这个人,叫桓容。   可那个男子,突然开口,带着笃定与从容:“姜夏。”   她猛地抬眸,依旧对上那无波无澜的眼,冰雪一般。   “你怎知?”她问。   “很简单,如何知你从异世来,便如何知你的名字。”不过二十多岁的国师抬起雪白衣袖,抛着测算的钱币,分外潇洒。   “呵。”姜夏敛尽眸中异色,还有那点点对某个人的希冀,自嘲且揶揄道:“国师大人,您好像知道得有些多了。”   “我并不否认。”男子抬手请她坐下,气质高洁如竹,又似一轮冷月,可望不可即,他说:“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去知道的。”   姜夏笑了笑,她站了半晌,他才叫她坐下,会不会太晚了?   然而,国师大人丝毫不在意,顾自给自己沏了杯茶,优雅从容地低首浅饮,抿唇与抬眸间,端的是叫人惊心动魄。   光影在他眉眼间掠过,镀上层暖意,好看得不行。   如果…他不是这样对待一个女子的话。   姜夏有些无奈,她问:“堂堂一国国师,便是这般轻慢来客吗?”——似乎这一句后,那男子才终于意识到,后知后觉也给姜夏倒了杯茶,仍旧如清风朗月般,无所谓道:“抱歉,我少与女子相处,不懂。”   在青年眼中,这二十多年来,打过交道的女人,一只手数得清楚。更何况,男子的话,总是不拘小节,以前,若他这般,徒弟桓镜便是自己去倒的。   桓容哪里知道这些。   他也不想知道。   师傅说过,女子便是麻烦。桓容不想招惹麻烦。   他搁下茶盏,连看也不看姜夏,只说:“你想怎么办?”   桓镜的事,桓容多多少少是知道了的,做师傅的再清楚不过徒弟,既然桓镜想让自己送她离开,他满足一下徒儿的心愿也未尝不可。   更何况,那小子吃了不少苦。   他和桓容一唱一和,挨了天机门九九八十一道刑罚后逐为叛徒,成功打入修罗门内部,却不是为了瓦解楚怀瑜的暗中势力。   而是守护。   这里面有七年的用心良苦。   那少年公子永远不会知道,就如他永远不会知道桓容其实什么都知道一样。   楚怀瑜想杀他,桓容懂。   楚怀瑜要他死,他成全。   不然区区阮苓,何至于让这样一个男人动心?   可惜上一世里,所有人都只看到国师甘心死于阮苓的剑下,一个又一个过分解读为爱情,却没有人愿意相信,桓容只是为了天下苍生,黎明百姓。   他的心很宽广,宽大到可以容下世间所有的人,他的心也很狭窄,狭窄到容不下一个女人。   因为,麻烦。   这里面,又是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。      ☆、悲催的前世   那时,桓容只有十七岁。   楚怀瑜七岁。   一个是天机门最被看好的弟子,一个是母亲来自西域的皇子。   因为西域女子这层身份,楚怀瑜母亲的地位并不如何高,连带着楚怀瑜一起,不过好在他们身边有白夜和明媚扶持。一个做了楚怀瑜的贴身侍女,一个做了楚怀瑜的贴身侍卫。   白夜其实很少能看到那个漂亮果敢的女子,总是远远一眼,便觉得足够。   他与她差了太多年岁,她又是他的救命恩人,在少年才十几岁,还是阮家的五少爷时,因为贪玩,一次意外坠涯后掉入江水中,几经冲刷,最终在西域与中原边界被救起。   那是阮白夜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,她二十岁,正是人生中最漂亮的时光,既不同于少女的青涩,又恰好有成熟女子的内敛和沉淀,那种气质很吸引人,高贵优雅,却不端着,分外平易近人。   摔下山涯的阮白夜就那么、毫无征兆,无可避免地一见钟情。   可他却自卑地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那么高的山涯摔下,又在江水中飘荡这么久,他的双腿早就废了,可那时是多么骄傲的少年,怎么能一时之间接受这样的自己?   阮白夜一句话也不肯说。   这让那个女子,那个叫明瑜的女子十分担忧,她尽心尽力医治,真的以为他是天生哑疾那般医治,可她查看又查看,少年的喉咙都没有病因,那便是心里有事了。   明瑜便对阮白夜说:“我们慢慢来,三个字三个字开始,好吗?”   这一句话,白夜记了一辈子。   他从来都是口齿伶俐的人,只是执拗的,执拗的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一个女子。   仿佛这样,她便没有离去。   这世间,总是需要一些自欺欺人的希望的。   可有件事,他骗不了自己。   ——明瑜不爱他。   阮白夜知道,知道她爱的是楚怀瑜的父亲,那个所有人都厌恶的昏君。   一开始,他只以为昏君长了副好面貌,可陪在明瑜身边的丫头明媚总说,他不及白夜万分之一。   ——这个事实让当时的少年很苦恼,且十分有挫败感。   他又以为,因为自己摔下山涯,不良于行。   然而——   明瑜邂逅那昏君后,一并带着他和明媚进了宫,并广搜天下奇药,很快治好了他的腿疾。   到最后,少年也只肯承认,他是输在年纪上。   便一心隐忍着爱意,把所有的好都回报到三皇子楚怀瑜身上。   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小醋坛的,不仅仅因为他是明瑜的儿子。   小时候的楚怀瑜是个小包子,胖乎乎,软绵绵,天生笑眼。一点也不似现在这个,现在这个总戴着面具、又苍白又可怜的少年。   也…怪叫人心疼的。   是啊,才七岁而已,就没了父亲。全是拜那个人所赐。   ·   那个人,叫桓容。   又名无敌背锅侠。   他从天机门出世,归根结底是源于一封来信。   来自皇妃明瑜的请命信。   从这个红颜薄命女子的视角来看,昏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。   如果他没有…祖传狂·躁症的话。   似乎只在明瑜身边,浅浅闻着她身上的药香,昏君才会觉得安宁,也才会正常。   不再是那个和祖辈一样,又或者说更加变本加厉、变·态的帝王。   可终究也只能压制。   明瑜发现,无论怎么医治,都很难根除夫君血液里的残忍。   就像楚家的人,没一个善终的。一脉相承。   便是这样,那聪慧坚强的女子也从未放弃过,甚至不惜以自身血液为药引,寻找夫君在她身边难得安宁的原因。   同样,世人只知道昏君好色残·暴,喜爱血·腥,却不知道他也有深情。   对明瑜一个人的深情,总在清醒时,深入骨髓。   那个男人甚至曾想过自·杀,却被明瑜拦下,她无比坚决,也无比温柔,轻轻说:不要丢下我,还有怀瑜,没了你,我们怎么活?   便是这样,坚持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,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,终究步了他父辈祖辈的后尘,甚至更严重,有时连明瑜都不认了。   还对睡梦中的楚怀瑜下过手。   不过被贴身侍卫白夜抢走了,离得远远的。   明瑜知道不行了。   她的身子也在一次复一次试药中接近枯萎,红颜白发。   自己的时日不多了。   无奈之下,明瑜只好求助天机门。   所以桓容说,女人麻烦。   他十七年生涯里,养在门中深山,统共就和这一个女人打过交道,还被坑得死死的。   因为明瑜在信中所写不是其他,请求的正是——斩昏君,清朝政。   大抵这世间能者多劳,亦或者就是天机门弟子的宿命。   世间动乱,门中弟子出山。   桓容逢乱出世。   那算计是在哪呢?   是楚怀瑜。   或许是为母则坚,那女子竟刚毅果断,逼着楚怀瑜生生看见了那一幕,桓容手持长剑,利落斩下他父皇的首·级那一幕。   毫无疑问,这样的视觉冲击给七岁的孩子留下了永久的阴影,也如明瑜所料想的那样,后来的少年公子晕血。   然而,如此近乎极端的手段,竟然生生掰正了楚家人祖传的狂·躁嗜·血,再加之可能有明瑜那一半血液的遗传,楚怀瑜没有像他父亲一样发病。最多是小心眼善妒。   也就是爱吃醋。   但他也彻底记恨上了桓容。   ·   说起来,桓容有多倒霉呢?   十七岁,刚从天机门出世,他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,总觉得让小孩子看见那幕是有亏欠的,甚至当时意识不到是明瑜这个做母亲故意设计的。   便是怀着这样的愧疚感,有了立势微的三皇子楚怀瑜为太子一说。一来,他还有其他兄弟,但那些兄弟背后都各有家族势力扶持,桓容便是有天机门这样一个大派做靠山,也无法左右其中任何一股势力,那么只好相互制衡,选择势微的三皇子扶持,暂保天下太平,以免那一股股势力都为争皇位相互内斗,天下不宁。   他以天机门预言在先,势力在后,趁乱推楚怀瑜上位,定了人心,暂安天下。   当然,潜在的问题是无穷的。   所以桓容说女人麻烦。   可他却没时间管楚怀瑜这个小麻烦了,那一股股其他势力暗中较劲,都不是省油的灯,甚至有几方相互联合,要把桓容从国师的位置上拉下来。   依他们所见,这少年立个势微的太子,无异于是想自己当皇帝。   于是桓容又背锅。   他才十七岁,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?甚至任性地跟师傅(当时的天机门掌门)说过:要甩手不干,哪知那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拈须笑道:“认了吧,容容,都是命。”  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,都有他自己该待的位置,该存在的意义。   桓容心里苦啊,当上国师的前半年里累死累活,直到师父老人家圆寂而去才一夜成长,彻底接受这个事实,又或者说,他的宿命。   也沉稳了不少。   知道耍阴谋阳谋了。   桓镜便是一颗好棋子。   更确切地说,是他自愿。   这个少年不同于楚怀瑜、是先皇深爱的女子所生,也不同于其他势力扶持的那些皇子,他的生母,是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宫女。   桓镜的出生,也不过是昏君一时发病而起,认错了人的意外。   其实他只比楚怀瑜小两岁。   但听说,有泪痣的孩子,都比较命苦。   桓镜便是一生坎坷,母亲受了那样的罪却不敢声张,只能偷偷摸摸忍痛生下,说是和护卫珠·胎·暗结,又以身死换了孩子活命,送出了宫外,幸运的是,得到了天机门的庇护。   是先掌门,桓容的师傅测算过命数,派门中弟子救回了这孩子,收作徒孙。   其实没毛病,就是又让桓容背口锅,徒孙嘛,掌门只有桓容一个徒弟,那不是变相给桓容收徒吗?   总而言之,这孩子到了那少年手里,半大的少年,扯着半大的孩子,过了几年安生日子,到后来,他出世斩昏君,又还要管着楚怀瑜那样一个悄悄越长越歪的家伙,桓容真的很累。   幸好…幸好这个徒弟争气。   桓镜从小便得知自己的身世,到底少年老成了些,可他自桓容手下长大,又始终随了这师傅要单纯些。   便是这些原因,成就了如今的桓镜,明明纯·情得不行,却还要自以为是多么老练。   但他却是个能忍的,也是个心善的,去修罗门,便是最好的佐证。   为了减轻师傅的负担,也为了相助异母哥哥楚怀瑜的势力培植,师徒两想了个最笨的方法,用历史上的名人来说,就是——周瑜打黄盖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   当然,桓容和桓镜都不是为了对付楚怀瑜。   相反是尽可能在保护他。   如先前所说,朝中其实并不安稳,各方势力什么牛·鬼·蛇·神通通轮番上演,但到底是碍于天机门的“淫·威”在的,碍于那些未知的,远超时代的东西。   碍于那些测算,预言。   便是都表面上臣服桓容,做他亲信,背地里搞着小动作。   但到了楚怀瑜那里,因为对桓容杀父之仇这一根深蒂固的恨,也潜移默化觉得,他就是和他的“亲信们”一起,一起架空他。   到底是两个男人,缺乏敞开胸扉的交心,你误解我,我不解释,便一错再错到现在。   哪怕如今,在桓容的默许和暗中谋划下,桓镜已代楚怀瑜斩杀了桓容身边几乎所有“亲信”,也避免了误伤真正的自己人。   这就是桓镜作为“叛徒”的意义。   也是他舍得付出代价,成为了关键棋子的原因。   就那么,默默无言的,守护着师父,守护着哥哥。   这个修罗门的第一,其实很善良,却老是爱装。   说起来,不过七年,修罗门的规模远超桓容想象,也正是这个想象之外,让除去朝中其他势力一事变得简单许多。   倘若只有天机门在,这天下终难太平,就像只有济世,没有抑世,是远远不行的。   天机门到底是个正经门派,受世人推崇爱戴,最多顺应民意斩斩昏君,其他很多事却不方便做。   但修罗门不同,它就是一个腥·风·血·雨、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,能起到很好的抑世作用,即镇压威慑。   就像修罗门内部,也需要慎刑司存在是一样的,天下若想太平,也要有修罗门这样的存在平衡。   ——清君侧,远不能仅靠朝堂之上。特殊时期,要有特殊手段。   可以说,楚怀瑜超出了桓容的想象,他把桓容做不到的,悄悄付诸了现实,也加快了天下一统的进程,桓容甚至早已想好,等身边奸佞尽除,河清海晏时,他也甘愿做个大“反派”被杀,成全楚怀瑜的天下。   正是这样早早的打算,桓容无所谓楚怀瑜误解与怨恨。   他不知道,没关系,他只需要学着从太子到天子,如何做。   慢一点也没关系,桓容想,他会替他解决所有后顾之忧。就像宫中这个…养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小废物,这个“太子”是假的一样。   但没有天机门的秘术,哪家的人·皮·面·具可以这样让人察觉不出呢?   可以说,若没有桓容的刻意包庇,亦不会有现在修罗门里的那个少年公子。   也不会有成长到如此优秀,足以有帝王谋略的楚怀瑜。   桓容想,他是时候可以死了。   谁杀都无所谓。   到时徒儿桓镜接替天机门,定会全心辅佐楚怀瑜,又有修罗门在手,朝中亦无其他危机,楚怀瑜大可施展他的抱负了。   桓容也不必再刻意压制着他,不必让别人都觉得自己想当皇帝。   ——不必树这样一个靶子,让那些不甘心的人忽略明面上的废物小太子,都朝自己来了。   他真的很累。   桓容心想,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麻烦。   也不喜欢背锅。   但如果这是他的宿命,便欣然接受,若为苍生,义无反顾。   百折不悔。      ☆、系统的病毒   至于女人,实在麻烦。   为了让楚怀瑜不重蹈他爹的覆辙,桓容是一点女色都不让他近的。   宫里上到朝臣太医侍卫,下到太监宫人厨子,清一色的男子。   方圆百里,不留女子。   就连一只猫,也是雄的。   ——不知道会不会被记恨?   桓容忽而一笑,如百里冰原上绽开的雪莲,流光潋滟,摄人心魄。   姜夏愣了愣。   多么熟悉啊,眼前的男人哪怕一身古装,墨发半束半散,可神情和动态,和戚生笑起来一模一样。   只是终究没有少年那份青涩和温暖,还有执着。   戚生和桓容,一个更像红尘里摸爬滚打仍守初心的凡人,一个更像云烟里飘渺空灵不被动摇的仙者。   ——仙者和凡人,世人都会选前者。   姜夏却只想看见那个凡人。   真实、无惧、至纯至善。   若桓容入了红尘,兴许还不如他呢。   这样想着,脑海里久违的系统忽然发出阵阵响动,十分不稳定,像是被什么东西入侵了。   姜夏只听见——“任务更改,任务更改,任务更改。失败永远停留,失败永远停留,失败永远停留。”   什么?!   她陡然站起身来,一个不稳,险先磕到那堆成小山的桌案上,却在这时,那个淡漠红尘的男子伸出手,揽住女子的腰一送,便到了自己的怀中。   “你别误会。”桓容说。   他的眸光始终清淡,连看也不看她,只心疼地盯着桌案上的那堆小山,准确地说是政务,然后他忽然一松开手,就那么、把姜夏甩地上了。   声响不大,青年毫不在意。   只是全心全力把堆成小山的朝中政务垒得更结实一些,这东西,他还要原原本本还给太子,还给楚怀瑜。   那边,姜夏从地上起来,揉了揉手肘,有些哭笑不得,可下一刻,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。——那好像中了病毒的系统又开始重复机械音,根本不是以前277那个调调。   这个声音不装逼也不卖萌,冰冷到不行。   姜夏知道,不好了。   果然,陌生的系统继续强调:“任务更改,任务更改,任务更改,攻略桓容,攻略桓容,攻略桓容。”   攻略桓容……   姜夏仿佛听见了什么山崩地裂的声音,让她?攻略?这个——超级大写的死直男?!   她生无可恋地闭上眼,继续联系原来的系统,“277,277,你不能这样坑老子呀?”   “嘟、嘟嘟……”   回答她的,只是一阵忙音,系统277真的不见了。   姜夏深吸一口气,睁开眼,视死如归地走上前。   桓容还在摆弄他的东西,似乎有点小小的强迫症。   姜夏只好等他摆弄完。   就这么、从霞光熹微,到晚霞渐起,这整个过程里,桓容偶尔会起身,做其他的,也偶尔会召下属商议事情,却是没有吃饭。   也没有理会姜夏。   终于——国师大人合上最后一项事宜,落拓地站了起来,他一抖雪白宽袖,就要往外边走。   经过门口时,终于发现了做了半天背景板的姜夏。   青年忽然仰起头,有些懊恼地叹息一声,他抬起手拍了拍额头,仍旧清清朗朗道:“不好意思,我忘记了。”   我忘记了……   会心一击也不过如此吧。   姜夏忽然绽开笑颜,这任务是铁定完不成了,于是她抬眸,对桓容说:“国师,您会送我回去的,对吧?”   “那是自然。”桓容唇边浅浅蓄起一点笑意,似乎只有说到专长时,这个男人才会发自内心的高兴。   于是他抬袖拈指,清透的眸也变得专注无比,间或看向姜夏,又间或抬头望天象,终于——   算到天彻底黑了,什么也看不见后,这仍不染纤尘的青年轻咳一声,说:先吃饭吧。   他往前走,耳根却是红的。   桓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,想他算无遗策,独独眼前这个人,送不走了,无论如何测算,也找不到合适的天象,合适的地点,这样的话,他就根本无从下手。   也意味着要失言了。   或者说,装逼失败。   总而言之,活了二十多载的青年又一次皱起了眉,心烦。   他想起:上一次皱眉,好像也是因为她……女人呐,麻烦死了。   几乎是扶袖而去的,桓容彻底把姜夏丢到后面。  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,天机门里也都是男孩子,宫里也都是男人,桓容从小到大都没有学过和女孩子相处,更不懂讨女孩子欢心,是以——不少仰慕这一国国师的人,都铩羽而归。   比如说:   太傅之女扮男装入宫,没待够一天,就被桓容叫人扔了出去。   呵,女扮男装,他男扮女装都会比她扮得像。   又比如说:   邻国的小公主想来和亲,不嫁太子,不嫁亲王,就想要国师。   桓容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人家,他远远立在百官之上,对那异域风情十足的公主摇头摆手,   敷衍三连——   不必,多谢,呵呵呵。   轻轻松松,把小公主整哭了。   再后来,天下女子也都放弃了,要这老铁树开花,可能只能等她们死。   好儿郎还那么多,何必非要挑这最好的。   小公主也是想通了,同意与太子和亲,桓容这才有了好脸色,看未来儿媳妇般,订下了婚约。   当然,是悄悄的。   青年想得很简单,他要给楚怀瑜一个惊喜,弥补这些年没有让他近女色的缺憾,可眼看着少年公子十九二十了,怎么着也该娶妻成亲了。   和亲便很好。   再怎么说这是国婚,不在乎喜不喜欢,而是必不必要。   楚怀瑜定然会同意,也会明白。即便不是自己安排,那孩子也会这样做的。   桓容浅浅思量着,他的人生和青春好像就奉献给了两个孩子,一个叫桓镜,一个叫楚怀瑜。   一个得他悉心教导,一个为他真心爱护。   他这么想着,走在夜间泠泠寒风迎面而来的宫道上,耳根的热度也褪了下去,又彻底忘了姜夏。   可就在这个时候,那个小姑娘,他意料之外的小姑娘,竟然跑了上前,像一只翩飞的鹤,被晚风席卷得似要翩然化去。   他回过头去,被她扑了个满怀。猝不及防地,独属于女子的气息幽幽浅浅,就那么钻进桓容的鼻子里。   他被那力道扑倒在地,又突然打起喷嚏,竟忘了推开身上那人,恍惚间,桓容好像看到那么一个画面,一个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少年脸色苍白,唇角渗血,压在一个小小的姑娘肩上,那少年个子很高,直接把姑娘压倒在地。   压倒在,好像是木质的地板上。   而那个和他长得像的少年,还有那个拿着长剑的姑娘,都穿着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,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现代。   天机门的卷宗里有过记载。   他的心微微跳了跳,有些快,说不清为什么。   可就在这个时候,身上的姑娘发了狠,直接锁他喉,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说道,很凶:“桓容!你不是说可以送我回去吗?我不管,你要做不到,那就一起死。”   ——姜夏刻意恶狠狠地瞪起眼睛,明明桓镜说了他师父桓容会有办法,可眼前国师的态度,全然就是不把她当回事,现在系统又出了问题,她要离开这个世界只能牢牢抓住眼前这根稻草,抓住天机门掌门,桓容。   可他态度又是那样轻慢,姜夏终于是超出了理智,一个箭步冲来,直接把人压倒在地。   她跨·坐在他身上,一手拎着他的衣襟,一手扣着他的脖子,凶得不得了,被压抑的本性暴露,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。   桓容却笑了。   夜色下,星子寥落,他看着眼前姑娘的脸凑得那样近,那样好看一张脸,可莫名地,总是会浮现出另一个人,像是冥冥之中的牵绊,又像是跨越千年,来与他重逢。   他甚至不了解她,可莫名觉得,那个人…未来会对他很重要。   便就这么任由她不雅观着,他微微撑起手,垫在后脑勺上,任由姜夏一本正经掐着他。   “喂,”青年忽然抬了抬眼眸,清淡的语气竟然难得有些温柔,“你掐累了没?放开我吧。”   “闭嘴。”姜夏锁喉的手又收得更紧,而那只抓住桓容衣襟的手,却鬼使神差地,堵在了男人唇上。   她本意是想让他闭嘴。   可这个动作,无端惹起风月。   桓容彻底失去了反应。   他长这么大,这张嘴除了偶尔吃吃饭,训训楚怀瑜,哪做过其他的?更别说碰别人。   温温软软的触感贴在唇上,还是带着女儿香,他想打喷嚏的感觉却不再那么明显了。只是感觉到到颈上的力道轻了许多。   因为姜夏也愣住了。   青年的唇,微凉,特别软,如他殷红的唇色那般,触感也同样令人赏心悦目。   她忽地从他身上起来,头一次,极为意外的,红了脸。   原来,她也会脸红。   也难怪,因为不知不觉,姜夏本来想和桓容同归于尽,却扭捏成了极其暧·昧的姿势。   她别开眼,撑着地面起身,却在这时,地上那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忽然伸手一扯,便是如行云流水般,顷刻间互相调换了位置。   他把她压在身·下,忽而漾起笑意,却仍旧是不沾染情·色的,就那么坦然道:“地上凉吧,我让你也试试。”   感觉不怎么好吧?   然后他起身,十分爱干净地望了望身后染灰的白衫,摇头道:“真是麻烦。非常…麻烦。”   “算了。”不知出于什么心绪,又或者是那个未来的画面影响了桓容,他伸出手,又好笑又好气地放到姜夏面前,“起来吧。”   “不要你管。”姜夏打开他的手,生气地瞪了一眼,走了。   走就走,桓容伸回手直起腰,打算好好沐浴一番,根本意识不到她怎么了。   也是,国师大人连把人姑娘压身·下都不觉得有什么,怎么会意识到女孩子生气的点呢?   奈何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   自姜夏离开修罗门就跟着的影子画下这一切,再次递到了楚怀瑜的桌案上。   少年只看了一眼,就吩咐部下准备,他要提前回宫了。   真的…不能忍了。   ·   与此同时,桓镜也清醒了。   植入蛊王后,少年的吸收能力突飞猛进,白夜一直拿药温养着他的血脉,也重塑了他胸口断裂的筋脉。   事到如今,只需要在温热湿润的池水里潜心闭关,压制住蠢蠢欲动的蛊王,便会彻底无碍。   因为是雌蛊王,先前在姜夏身体里那只,所以喜阴惧热。   而这天地间,最暖的一池温泉,就在宫中。   是以楚怀瑜提出回宫,桓镜白夜也一并跟随。   当然,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姜夏,少年得知她去了宫中找师父,便马不停蹄往盛京赶,生怕见不了最后一面姜夏就被送走了。   但桓镜到底多虑了,因为系统被入侵的缘故,姜夏完完全全被困在了这里,桓容也没有办法。   他本来还想装个逼,说起来,青年也从未渡过异世之人,便想试试,哪知头一遭就铩羽而归。   唉…国师大人终于唉声叹气起来,他泡在温热的池子里,一遍又一遍清洗薄唇,却挥之不去姜夏把手捂上去那幕。   索性一拍温泉池水,整个人都浸了进去。   缩在水下,他又看见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。   通通不是这个时代的。   什么赌场,什么柠檬茶,什么数学研究,这他妈都什么玩意啊?   桓容紧紧闭着呼吸,那些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来越清晰,他看见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,看见他隐忍压抑地望着一个女孩子的背影,永远追逐在她身后,静默无言。也看见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,明明想拥有的人就隔着一个房间,甚至只是一张门,他却连碰一下都没有。   真的是,碰一下都没有。   只是关掉台灯,替床上那个女孩子盖好被子。   隐忍到了极致。   连一个偷偷的亲吻都不敢落下。   太压抑了,压抑得桓容心口一滞,他猛然冲出水面,大口大口呼吸。   这到底是谁?   是他吗?可他明明是这个时代的人,为什么会有未来的记忆?难道…是未来的自己执念太深,连前世都影响了吗?   桓容不知道,头一次有什么东西不在他掌握之中,他只是觉得,自己再也不能忽视…忽视那个叫姜夏的女孩子。   烦闷地揉了揉额头,青年眸光忽然一凛,竟如冰雪般。   宫中的眼线他再清楚不过,从前有各方势力的,楚怀瑜的,但现在朝中基本大定,也只有出怀瑜派的影子了。   可不管是哪一个,也没有敢偷看他洗澡的。   青年长臂一伸,飞快旋身间已穿好外衫,同时搁在一旁的长剑已射了出去,直指温泉池外,定定钉在了廊柱上。   “出来,我不想伤及无辜。”   ……   黑暗中,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  竟然不是姜夏。   那身影女扮男装,不依不饶,正是当朝太傅之女。   奈何太傅是自己人,桓容也至多吓吓这胆大包天的女孩子,叫人扔出宫而已。   却在这时,没地方住的姜夏也找了过来,因为没有国师发话,宫中谁也不敢自作主张给她安排。   姜夏只好来见这个死直男,却出乎意料地,看到如此劲·爆的一幕,啧啧啧,桓容那小表情好像是失望?失望偷看的不是她?   不是她这个孟浪、举止不雅的女子?   姜夏只觉痛快,她捂着嘴背过身偷笑,只是肩膀一抖一抖。   这就让桓容不高兴了。   若嘲笑他的话,大大方方不是很好吗?偷偷摸摸,是讨打吗?   他敛敛眉目,绸缎般的墨发上还带着水珠,单薄的雪白外衫被夜风吹得轻振起,更加能瞧见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。   他又是身形修长,脊背挺直,这一番出浴,真真正正像极了冰原上的雪莲,暗香浮动。   秀色可餐。   姜夏却还在那笑,根本没有意识到天机门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,但那太傅之女显然深知这点,痴汉般挪不开目光,甚至摸了摸唇上的小八字胡,见桓容走近,还狗腿般地去拔钉在廊柱上的剑,想亲手递呈给他。   然而,她左拔,右拔,上拔,下拔,一脚踩在柱子上往后拖拔也不行,就差用上牙了……   为了挽回面子,太傅千金喊姜夏,“老铁,过来帮帮忙。”   ……老铁???      ☆、追夫路漫漫1.0   什么?我没听清。   老铁什么鬼?姜夏忽然就不抖肩膀笑了,她走上前,戳了戳太傅千金的背,小声bb:“你有表情包吗?”   “有啊。”那女扮男装却依然娇俏可人的姑娘翻了个360度白眼,说:你看我像不像智障。   姜夏忽然有点感动。   她摆摆手,说:“老铁,我来。”   太傅千金就乖巧地让开。   然后——   看着姜夏左拔、右拔,上拔、下拔,踩着柱子往后拖拔…都拔不出。   她“嘻嘻嘻嘻”笑着,还不忘偷偷看桓容几眼,暗中舔颜。   国师大人真的是无语了。   现代来的都是这样的吗?   他一把推开姜夏,十分潇洒地抬袖,内力一引,长剑便从廊柱上脱落,稳稳收到青年手心。   ——装逼如风。   “啪啪啪啪……”   那两个国师眼中的傻子已默契地一起鼓起了掌。   姜夏真的很难找到这样合脾性的一个人,她问:你来多久了。   太傅千金苦了脸:我是胎穿。   姜夏憋笑:让桓容送你回去啊。   太傅千金:他说有违天道。   姜夏:这就是你缠着他的理由?   太傅千金:是啊。   主要还是帅啦。   ……   哈哈哈哈哈哈。   ·   桓容的脸已经黑了。   他就说,女人麻烦。   两个女人在一起更麻烦。   却在这时,又来了第三个女人。   桓容眼皮一跳,漆黑的长睫已连连眨了起来,他先微微一惊,然后生无可恋。   这第三个,是要他命的。   正是阮苓。   青年无惧无忧,从容不迫。   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,他等这一天,已经等很久了。   阮苓却是迟疑了,她亦是男装打扮,躲过宫中重重守卫,蒙着面,余光扫过姜夏。   便是这一眼的差错,那女孩子已经握住了她的剑锋,没有内力,一下子伤可见骨。   姜夏早就习惯了,她握剑的手动也未动,任由鲜血滴下,却是绽唇一笑,对阮苓说:“阿姊,别做傻事。”   就是这轻飘飘一句,女子眸中已含泪光,哐当一声,阮苓剑落人起,上前一把抱住了妹妹。   “我知道你不是小七。”她这样说,桓镜已告知白夜,白夜亦没有瞒阮苓。   ——真是嘴碎。   姜夏心想,却是发自肺腑的高兴,那个少年醒了。桓镜醒了。   她说:“对不起。”   我没有照顾好你妹妹的身子。   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”阮苓连连摇头,“谢谢你。”   谢谢你,代替小七受这份苦。   ——真是,   酸得叫人难受,太傅千金吐了吐舌头,却还是有些羡慕。   人活着,不就是为了爱人和被人爱嘛。   多简单啊。   她动不动到桓容跟前皮一下,也只是因为他通异世,在这个朝代,她能和他说上话儿,到底是胎穿的,太傅千金不能被送回去。   又或者说,她带着前生的记忆,再活了一次。   却并不怎么高兴。   没有爱的人在身边,活再久,活再多世又有什么意义呢?   ·   众人心思各异,连桓容都有些异样了。   不知道为什么,当那个小姑娘挡在面前时,他心底生了不舍。   活了这么久,从来桓容挡在别人身前,只有这一次,在他一心想死时,有人、挡在了他面前。   便是说不出的万般滋味涌上心头,明明脆弱得如蝼蚁一般的人,就那么…那么坚定地,甚至痴心妄想地,挡在他面前。   她凭什么?   桓容觉得有些可笑,却在这份可笑后,生出了怜惜。   有生之年,对一个女子的怜惜。   他敛敛眼眸,仍旧有些粗暴地,把眼前那个小矮子拉到了一旁,抬袖一撕,把别人的手,包成了难看至极的粽子。   连包的布,都是撕别人的。   姜夏看着缺了半截的衣袖,又好笑又不知道说什么,因为桓容真的很认真,他是真的不知道照顾女孩子。   直男得让人无奈,又觉得有些可爱。   那边,阮苓已打算离开了,怕是又要入慎刑司走一遭。   姜夏毫不犹豫拦下——   这种事,一次就够了。   她唤她:“阿姊,留下来,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,不要再回修罗门了。”   这些年,家仇已差不多报了,多是阮苓自己,她活得这般辛苦,不该再受罪了。   若说被修罗门的毒·药限制,也绝不存在,有阮白夜在,阮苓完全可得自由,只是她自己,她自己把自己困在茧里了。   亦或许,是对那个少年的情。   哪怕不被重视,也只想远远、远远看着,多一眼,都好。   就如哥哥阮白夜般。   没有值不值得。   只是舍不舍得。   ·   阮苓到底没有留下。   姜夏也知,至此一别,恐怕不会再见。   她越过桓容,走到女子跟前,郑重唤了最后一声,“阿姊,保重。”   她没什么能给她的,连这样一句保重,都毫无力度。   女子却是含泪笑了,深深望了最后一眼,转身离去。   到这一刻,戏已散场,太傅千金打了个哈欠,从姜夏身边走过,拍了拍她的肩:“老铁,有空来我家玩啊,这盛京城的美男,我最清楚不过了。”   “包你舔颜舔到爽。”   姜夏忍俊不禁,这般插科打诨,生生赶走了离别的气氛。   便只剩下她与桓容了。  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。   她忽然弯了弯月牙般的眸子,打破尴尬,对他说:“衣带开了。”   青年却目不转睛,也不似寻常人那般往下察看,只是悄悄拈指轻算,片刻后道:“并没有。”   “这你都能算出来?”   “那有何难,只要我想。”想当初,天机门的创立者就是一算命的,什么都能算。   “好吧,我投降。”姜夏抬起双手,她不过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而已。   桓容果然是不会聊天。   “你不想算点别的吗?”他忽然又问,除了这个话题,桓容似乎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与眼前的小姑娘搭话。   和别人不同,他是想和她多说几句的,可不知道怎么说。   便只好搬出自己的专长。   “什么都可以算。”他又补充。   “哈哈。”姜夏终于大大方方嘲笑起来,她翘了翘唇角,带点坏:“国师,真的什么都能算吗?那——”   “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啊?”   桓容卒。   ……   不对不对,重新打开一下——   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眸,再不似那副不染红尘的模样。   他也是真的,真的认真算了算,算到耳根越来越红,和桓镜一模一样,这让姜夏不得不怀疑,那少年的羞愧,多多少少是桓容教的。   她就看着他,看着他掐指捏算,越算越热,甚至微微扯开了前襟,露出让人血脉喷张的如玉肌肤,然后接着算。   终于,他似妥协道——   “也许明天,也许后天,但我知道,未来我只会越来越喜欢你。”   青年说这话时是很认真的,带点学术性的,十分正经,丝毫意识不到话语的撩人。   便是这样走近,他弯腰凑到小姑娘的面前,几乎贴近,却没有任何欲·念地说:“让我算算,你喜不喜欢我?”   “不能只算我一个。”他这样说着,又认真重复那一套…祖传的算命,仍旧是算得头昏脑热。   算得昏天黑地。   终于,他再次得出结论——   结论就是没有结论。   很奇怪,桓容又是有点强迫症的,他摊开卦象,再细致琢磨。   琢磨来琢磨去,又浑然忘了时光,再抬起头时,眸光忽然柔了柔,只见那安安静静做背景板的女孩子就躺在池子边,靠着殿中梁柱,温泉水的热气在她脸颊上拂过,那般绯红,清透中如玉质般光滑,长长的睫毛紧阖,岁月静好。   桓容坐在这头,隔着温泉池望向她,望了好一会儿,确定心中那一点点不同后,更加肯定了测算。   今天的桓容,真的比昨天的桓容更在乎她一分。   仍旧浅淡。   但青年不敢忽视日积月累的力量,他还是要想办法送她走,不能留她在身边。   因为他注定是要为这天下献祭自己的,就像楚怀瑜坚定要杀他一样。经年累月的矛盾不可能三言两句解释清楚,他也不想成为压倒那少年公子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  换句话说,若让楚怀瑜知道:他恨的人,其实是他最不该恨的人,那是何等的残忍。   无异于崩塌他所有的认知,一并否定他所有的对抗与努力。   让那样一个人承认自己错了,很难。十分的难。   桓容轻轻叹息一声,想唤醒姜夏,却又是用了最直接的方法。   漂亮的手指在温泉水中一划,通透的水珠便尽数洒到了姜夏脸上,这样的叫醒方式,很独特。   也…很直男了。   桓容其实更应该算算,为什么自己注孤生。   但奇怪的是,那少女纹丝不动。仿佛失去知觉。   他这才皱眉,走上前,捋起袖子,轻轻踢了踢姜夏的脚。   对,踢。   这动静稍微大些,姜夏悠悠转醒,面色却是几近透明般苍白,桓容只需一眼便知,她命数将近,多活一天,都是苟延残喘。   再细致一看,少女的经脉尽断,想来是自脱离修罗门起,已元气大伤,死期将至。   桓容心底突然升起一抹惊惧。   很浅,却让他无悲无喜的心痛了一下,却不知为何痛。   适时,宫中侍卫前来通禀,说是太子楚怀瑜和桓镜一行人回来了。   那少年公子先去替了假的,做回太子,倒是桓镜,直接过来了。   一身白衣,风尘仆仆。   见到姜夏那一眼时,桓镜的步子顿在了原地,带着点想靠近又不知该如何靠近的小心翼翼。   无端叫人心酸。   他就那样看着,看着那女孩子立在师傅桓容身边,咬着自己苍白的唇,一字一句说:“拜见师傅。”   而后挺如青竹的少年撩起衣摆,单膝跪地,背在身后的长剑铮铮,只有雪白剑穗轻晃。   他抬首抱拳,抹额寥落出几许碎发,却再不复少年意气,无端多了几分凄凉。   即便如此,桓镜也还是昔日的少年,知礼能容,善良敢舍。   他说,明明白白对桓容说:“求师傅,送她走。”   话音落,少年三叩首,至始至终未再看姜夏一眼,他怕…再多一眼,便不能做到如此舍得。   他只是喜欢她,却不想束缚她。   ·   良久的沉默,桓容终于开口道:“你先起,为师会尽力。”   说这句话时,青年还是没底。   他不知道姜夏身上发生了什么,可事实是,如何也找不到把她送走的契机,就像与异界沟通的那扇门少了钥匙,叫人无能为力。   诚然,与系统失去联系的姜夏便是如此,仿佛被遗弃般。   唯一能做的是试着攻略桓容。   思及此,她摇摇头,一路往外走,路过那低首故意不看自己的少年时,也只是擦肩而过,轻轻说了:“醒来就好。”   却在这时,桓镜伸出手,反握住她,有些许的用力,他开口,连声音都有些沙哑,“如果来生……”   我们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人,你不是从异世而来,我也不是天机门首席弟子,你会不会?   愿意接受,那夜我真心想予你的发带。   “桓镜…”姜夏轻轻叹息,她黯然回眸,苍凉道:“你我都知,没有来生。”   没有如果。   “我知道了。”   少年惨然一笑,根根松开手指,始终低垂着的眉眼也终于抬起,他看向桓容,漆黑的眸一片澄澈,   “师傅,徒儿知晓了,何为参破情爱,何谓大道孤独。”   桓容点点头,目光也悄然从他们之间彼此交握的手移开,到如今,参不破的,好像倒是他了。   却仍旧从容。   青年始终明了,若欲出世,必先入世,若破情爱,必先动情,他以为二十多年漫长而寂寥的岁月里没有那个人,并不代表那个人出现时,自己不会动摇。   只有经历过,才能真正堪破,而不是一味避免。   心中已隐隐有了决定,桓容展颜一笑,终于带了点暖意。   而后他对桓镜说:“温泉池水正好,你先闭关吧。”   青年记得,徒儿身体里还有那只蛊王,喜阴,要靠温热压下躁动。   桓镜亦点点头。   倒有了几分桓容先前的模样。   ·   一番安排下来,天色已晚,所有忧心桓镜的人都等在了殿前。   包括桓容,白夜,甚至姜夏。   等到天明,便会知结果。   蛊王这种东西,在人身体里,不是东风压倒西风,就是西风压倒东风,虽然万事俱备,还是得看桓镜的造化。   是彻底炼化,还是像先前姜夏那样,靠着深厚的内力偶尔压制,终究不是长久之策。   深知这种苦楚,姜夏也等候在外,既然桓镜参透了,只需他平安无碍,她便也能放下了。   很快,天边昼夜更替,及至天明时,殿内竟隐隐有微弱光亮。   这时,连太子都赶来了。   取代宫中替身的楚怀瑜取下面具,露出稍显苍白的脸色。   还有…   微弯如月的眸,浅浅上扬的唇,鼻梁挺直,眉如墨裁。   气质俊俏温雅,又隐隐有着尽掌天下的从容与自信,他的眸始终是叫人看不清的,不像桓镜的澄澈漆黑,也不像桓容的淡泊无物。   少年的眸温和如水,干净无尘,甚至常含笑意,可便是如此,你也始终看不明了他在想什么。   就如此刻,所有人都以为少年是高兴着的,可只有阮白夜知,只有这个从小真正看着楚怀瑜长大的人知,他不高兴到了极点。   而少年的余光,始终是落在姜夏单薄的身形上的。   此刻,楚怀瑜隐隐含着怒意。   这样的更深露重,她身子骨又是那般,便是半点不知轻重吗?   只为了等桓镜那家伙出来?   他轻敛眼眸,还如戴了狐狸面具那般藏尽所有情绪,只是偶尔从眼角泄出的流光能看出不悦。   很轻很轻,轻得所有宫人都以为这太子在笑。   到底,这笑意自殿内的微光彻底通亮后消失。   楚怀瑜看着前方温泉池的殿门打开,看着桓镜闭关成功如脱胎换骨的模样,看着桓容隐隐的欣慰,都不觉得有什么。   可偏偏,偏偏姜夏神色的放松惹恼了他,惹得心中醋意连绵。   便是再不遮掩,紫袍玉冠的清贵少年走上前,不顾众人的眼光,当即把姜夏打横抱起,头也不回地往寝宫走了。   他个子修长,便是十分稳妥,连走路都带风,看煞了一阵宫人。   身后阮白夜赶紧跟上,连连念道:“楚怀瑜,你混蛋。”   “我会娶她的。”   少年稍顿脚步,回眸扬唇,竟带着点邪意。   这样的楚怀瑜……   白夜生生止住了脚步,他看着那远去的少年,好像终于看到许多年前那点熟悉的影子。   不是笑意盈盈,喜也笑,怒也笑,悲也笑,苦也笑。   白夜深吸一口气,转身回头,他已经老了,管不动了。   明瑜啊,若你在天有灵,保佑怀瑜,保佑他不要和我一样的结果。   思及此,眉目精致的男人忽自嘲一笑,笑中含泪,尽是沧桑。   身后,淡然出尘的国师静静望着这一切,甩袖往反方向走了,众人只当国师怒其不争,懊恼太子楚怀瑜当众失仪,却不知这无悲无喜的国师大人…终于开了一窍凡心。   抱什么?   不是有手有脚的吗?   还要娶?   你小子简直是做梦。      ☆、追夫路漫漫2.0   姜夏也在想这个问题。   她有手有脚,只不过身体不好,何必这样?便想挣扎着下来,哪知楚怀瑜那双手越箍越紧,极有分寸,不疼,却是动弹不了。   温柔,且霸道着。   那少年公子似乎永远都是这样,他笑意盈盈,让人如沐春风,想做什么,却又叫人无法违背。   姜夏妥协了。   她如今在他面前,显然已毫无反手之力,只有任君碾压的份。   便是看透了这一点,怀中女子含着寂寥笑意,不言不语,不动声色,甚至连看楚怀瑜一眼都懒得。   少年这才松开了手,放她坐到寝殿中的美人塌上。   他也是没有言语,或者碍于什么无法表述,只是静静望着她,眸光有些复杂。   姜夏赢得这样轻松。   纵使眼前人即刻可坐拥天下,纵使他武功天下第一,还是被她那清冷淡漠的眼神绞·杀得溃不成军。   少年公子的心底是慌乱的。   可他太会藏了,让人觉得所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。   连姜夏也这样觉得,丝毫意识不到他已输给了她。   输得一败涂地,心甘情愿。   可他却笑了笑,带着半分揶揄,半分似是而非,对她说:“我开玩笑的。”   那句会娶她,终究是玩笑。   楚怀瑜笑着,背在身后的掌心却越捻越紧,怎么可以娶她呢?然后把她也困在这深宫中吗?   又或者说,与他以后不得不塞到后宫的那些女人为伍吗?甚至是屈居在邻国小公主之下吗?   少年轻嗤一笑,他要做什么,从来都太清楚,正是因为活的清楚,所以痛苦。   能任性一下都不可以。   就好比,他必须为了江山社稷娶邻国公主,为了朝政稳定纳大臣之女,如任务一般,古往今来如是,他是太子,以后会是天子,坐得越高,越不可以任性。   父皇败掉的江山,他楚怀瑜一定会重新让它鼎盛起来。   人活着,该做好本分。   如果这本分是要牺牲自己的喜欢,他愿意放弃。   只是,总舍不得。   矛盾,又举棋不定。   这不像他,可这又是他。   少年敛了笑容,真真切切望着眼前的人,问:“你可有一刻…哪怕一刻,为我心动?”   问这话时,楚怀瑜是逆光站着的,他的眉宇始终俊俏温和,甚至显得有些深邃,带着深情,这是姜夏从未见过的。   也是让她惶恐的。   但不可否认,少年公子凑得这样近时,近得她甚至可以看清他无暇皮肤上细致的绒毛时,她的心,不由自主地跳了跳。   可姜夏从来是狠心的,又或者说是不敢轻易付出和接受感情的,她笑起来,如长安花开那般浓丽,对他说:“不曾。”   不曾……   少年却是笑了,他忽地伸出双臂,那样强硬,又那样温柔地揽她入怀,紧紧拥抱。   “没有就没有吧。”楚怀瑜说:“这一刻,你属于我,已足够。”   这个拥抱不算长久,甚至算不得温柔,却叫人刻骨铭心。   当楚怀瑜放开的那一刻,也是真真切切放下了眼前这个人。   他说:“很高兴。”   很高兴,能喜欢你,也很高兴,我的理智胜过情感。   未来我会是一位明君。   这比有幸做你的夫君要更辛苦些,或许,未来我要舍弃更多,但我会始终记得,我抱过你。   也放下过你。   少年笑了笑,推开殿门往外走,室外恰好破晓,晨曦的光恰巧全镀在这个即将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。   他始终记得——   楚怀瑜,你是太子。   ·   隆冬雪落,寒风飒爽冰凉。   却是这样时节,宫中张灯结彩,五步一红绸,十步一绣球。   当今天子及冠,国师还政,和亲嫁娶,三件喜事集于一天。   对桓容而言,他似乎不打算再轻易死了,心有牵挂,哪怕一点,也让他慎重于生死。   楚怀瑜也无法,及至这一刻,他才明白,这个男人远比想象中厉害,想杀桓容的那颗心便暂时搁浅,毕竟他真的还政了,哪怕来得晚了些,只是心中芥蒂仍在,堵在那里,像个死结。   他真的不快乐。   便是这样喜庆的日子。  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楚怀瑜哪怕身穿红衣,也难有暖意。   邻国小公主却不一样,她十分十分地开心,因为目睹这少年公子的风姿后,从前非国师不嫁的小公主也动心了,昔日也只是因为仰慕桓容的气度风采,对宫中那个顶替的“假太子”看不上眼,到如今,见识过真正的楚怀瑜后,见识过那少年公子谈笑间杀伐果决的模样后,小公主的眼里便再没有别人。   喜欢便是如此,往往从单方面的仰慕开始,越陷越深。   楚怀瑜是有这个资本的。   时光在他身上沉淀得刚刚好,如雕琢瓷器般,每一笔都恰到好处,他骄傲,却不过分,也有着足够匹配的实力,他霸道,滴水不漏,温柔着叫人无法拒绝。   这样一个男人,脱去少年稚气后,便是最好的上瘾毒·药。   他只需勾唇一笑,便有天下间的女子前仆后继,不为其身后的皇座,只为楚怀瑜这个人。   也纳了许多妃子,无不溺死在少年天子的笑涡里。   亦或是那双笑眼里。   他眼里捉摸不透的东西,便是深深吸引着那些女子,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。   直到大婚之夜,那少年天子为了另一个人,抛下皇后,抛下妃子,只为了另一个人。   他走得那样急,连优雅束好的发都从金冠中散出不少,身上的大红嫁衣也一路凌乱,仿佛历经兵荒马乱般,就那么急着…急着去见那个人一眼。   连宫灯都未提,在寒雪纷飞的冷夜,失了仪态地狂奔。   好在,虚惊一场。   楚怀瑜去时,那女子已在桓容的努力下留存住了气息,姜夏那具残躯到底没有在这个冬夜里凋零,她撑过了这劫,也意味着熬过了这冬。   那是楚怀瑜笑得最开心的一次。   眸如新月,真真切切。   他拂去额际汗水,没有多说一句,只是悄然离去。   那晚,他没有留宿在任何一个妃子的寝宫。   可他同时也知晓,这样不行,到最后,楚怀瑜也只是退让了一步,他对小公主说,如对那些后妃一般无异,一开始便说清:   我注定辜负。   但你若能等,便给我五年,五年后,我定然稳定天下,这个天下,不只是本朝天下。   便是邻国,也在他野心之下。   等那一日,还诸位自由。   当然,他不可能轻易损了这些女子的清白,没有资格,也不能。   说到底,这少年公子始终是负责任的那个,他尽了全力在妥协,在学会做一个好皇帝,可终究保留着底线。   他心里其实还藏着一丝奢望,如黑暗里的最后一抹光明,叫人不忍舍弃,也只是希望,若有朝一日,他完成夙愿,还能干干净净,留给期待的那人一个怀抱。   他只知道,任凭藏得多深,身体却骗不了自己,就如收到她病危的消息时,那样不顾一切,甚至打翻合卺酒盏,任由红烛滴在手背不自知,只知道…想见一面。   想抱一下,就一下。   他永远告诉自己舍弃,舍弃,却永远在打自己的脸,生疼。   可这个楚怀瑜不被任何人知晓,他隐藏得太好,所有人都不知道,就连那些妃子,也只以为是那般,信了那句“寡人有疾”。   事实却是——   寡人从未有疾,只是肯与不肯。   他这般隐忍,其实早可见得,隐于修罗门那么多年便是最好的证据。   如桓容所期望的,楚怀瑜注定是一个好皇帝,也注定…活得不开心。   太理智清醒,又背负责任的人,大抵都是这样的下场。   又或者说,连喜欢都能收回压着的人,注定能做一般人不能做的事。   这是楚怀瑜的幸运,也是他的不幸,但从头到尾,都是他的命。   就像桓镜一样,也逃不开命数。   他和楚怀瑜不一样,连面对女孩子都不一样。   因为桓容在潜心钻研送姜夏回去的法子,连一贯爱到他眼前皮一下的太傅千金都知趣地走开了。   又换了个人招惹。   显然,尽得桓容真传的桓镜很合适,他们会有共同语言。   桓镜也不否认。   可他终究小楚怀瑜两岁,性子又与这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大相同,虽都是能忍,但一个显然对自己更狠,便是楚怀瑜。   桓镜是不一样的,他虽装着少年老成,却是连楚怀瑜万分之一都不及,他忍着更像是本能,就如同那些善良。   这样的少年,注定经不起纠缠。   就如与姜夏初遇时,一点点异动也能让他心绪不宁,便下意识关注,想对人家好。   桓镜的世界观很简单,我喜欢你,所以你要开心。我不管做什么,首先是你要开心。   便是有着天然撩的本事,这样的少年也坚持不了多久便泄露纯·情,轻易就交了武·器,认了输。   可到底如今参破了,也明白了感情在于两情相悦,我对你好,若你不喜欢,其实未尝是负担。   他亦开始活得通透,隐隐接通大道,便是对太傅千金的招惹无动于衷,只是到底修为太浅,无法做到熟视无睹,只能偶尔红着耳根任君调侃,再后来,也学乖了,见了太傅千金便躲。   闭关,闭关,再闭关。   静心,静心,再静心。   可即便如此,在听到姜夏要随师傅桓容游历大江南北,一并寻找离开此界的方法时,还是忍不住彻夜难眠,甚至头一遭喝起了酒。   刚开始桓镜觉得辛辣,可饮着饮着忽然开怀大笑,觉出了甜味,似乎每入喉一口,烧到心口时,那些苦闷酸涩就暂时被压了下去。   兴至浓时,少年还提着酒坛旋身而起,他一身白衣轻泠,执剑醉舞,于竹林中大梦三生。   口中还轻念着助兴的词,叫人回味无穷,那套剑法更是耍得当真漂亮,翩若惊鸿,矫若游龙。   一招一式万般风流,又尽融于他那不变的少年气中。   连眼角那点泪痣都变得悲壮起来。   他墨发轻扬,白衣发带,轻吟中剑旋身起,又于竹林中凌空穿梭,一起一落皆是浮沉,又带着连绵醉意,眼神便是撩人到极致又不自知。   不远处,习惯夜袭皇宫的太傅千金咽了咽口水,她摸了摸唇上伪装的小胡子,当即决定——   等他喝高了,打晕带回去。   这般好颜色,当然便宜她。   可想归想,桓镜端的是广袖风流,甚至连如玉的双颊都绯红,也未醉倒半分,可似乎是喝了酒,他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。   发现偷·窥时,少年当即一个旋身,拎起太傅千金的后领便往最高的城墙上飞去,他踏月乘风,又有酒香,白衣翩然像天上仙。   生生看呆了被拎着的女子。   和桓容不同,桓镜身上最出众的便是少年气,干净剔透,是可接近的高岭之花。   而不是冰原上的雪莲。   那一般人连碰都碰不到。   太傅千金摸了摸鼻子,任由对方拎至最高的殿宇顶方,就那么随手一伸,扔在了屋脊上。   身后是漫天星辰,身前是触手可碰的月亮。   有些意想不到的浪漫。   太傅千金却无比清醒。   她贪恋红尘美色,却是比谁都活得纯粹,不知谁说过,越是嘴上挂着的,越是刻意表现出来,都未必见得是真的。   她往后一仰,享受着夜风徐徐,看着底下一片雪白,闭上眼眸,听身边人唠叨。   桓镜真的话很多。   从小时候说到长大,这里边,桓容作为师傅出现了八十八次,楚怀瑜作为同父异母的哥哥出现了八十八次,姜夏也被遛出场八十八次。   那是同样重要的人。   他还说,带着些自嘲,对着太傅千金吼:我告诉你,我用了一年命数为代价,算了一卦,你猜我算到了什么?   哈哈,他大笑起来,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禁欲自守,甚至微歪着头说:“我算到了,我以后要喊她师娘,哈哈。”   “你说我会信吗?”   哈哈哈哈。   “别笑了。”太傅千金揉了个雪球砸到他的脸上,轻淡说:“很难看。”   “不就是师娘吗?”她笑,“想要就抢回来啊,人生那么短暂,为什么不直接点,想爱谁就去爱,想做什么就去做,后果他娘的算个屁,反正我只活这一刻,这一刻开心足以,瞻前顾后的人最垃圾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雪球很凉,却比不过这字字锋利,桓镜好似清醒过来,他拂开脸上碎雪,又恢复冷清模样,淡然道:“我岂会不知,只是师傅他太苦了。”   “你明不明白?”   随后,在泠泠月色下,少年一字一句,细数桓容这些年的伤。   因为自树靶子,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想当皇帝,那些不安分的各方势力就轮番出动,什么暗·杀手段都使了,桓容只不过看着清风朗月,却一声不吭捱下了本该属于楚怀瑜的所有的痛。   那些痛,远比桓镜被假意驱逐出天机门所受的八十一道刑罚要重,重得多。   高高在上的国师,并不轻松。   他这些年过得很辛苦,虽是轻描淡写一说,桓镜却看在眼里,他知道,师傅也很少笑。   可她来了却不一样。   所以——   如果姜夏那日说愿意,桓镜便是拼却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。   他和楚怀瑜不同,便是也背负着责任,却终究任性。   天机门算什么,世间大义又算什么,得成大道又如何呢?这些东西太虚了,都抵不过那个人踏踏实实在身边,一颦一笑。   他承认,自己的格局太小了,可那又如何,他认为对,便坚持。   无所顾忌,一切可抛。   他本就是个多余的人,不该生下来的孩子,没有了便没有了。   只是因为她,忽然生出点人生的乐趣,他喜欢的便是姜夏不认输的那股劲,天大的难事,也只身敢闯。   这给了桓镜极大信心。   只是她拒绝了,说的那样明白,桓镜也心定了,他想——   一生太长,只争朝夕。   若争不了,便献身大道。   可他们终究是活生生的人,不可能一夕之间做到。   楚怀瑜也好,桓镜也好,他们既选择了自己的路,便是摸爬滚打,也会走完。   只是偶尔,偶尔需要喘息。   谁也不是圣人,   普通人的伟大,要更难得。   ——在挣扎中,同时升华。   克服中,找到自我。   平凡亦伟大。   不管是谁,都是如此。      ☆、追夫路漫漫3.0   事实证明,太傅千金也是个嘴碎的,从桓镜那里听来的,又原封不动告诉了老铁姜夏。   甚至连桓镜因为师傅的缘故有些主动放弃、也八卦地说了出来。   这大概是,你如何嘴碎过别人,也必将被另一个人嘴碎。   说别人的人,最好做好被别人说的心理准备。   诚然,没有人比桓镜更了解桓容,他们师徒二人,既然桓容能轻易知桓镜的心思,桓镜又怎会察觉不到桓容的变化。   越来越多的微笑便是佐证。   他亦不觉得委屈,这个少年心如明镜,从头到尾,才是最适合大道的人,就如前天机门掌门所预言那般,命通天道,心性近佛。   便是这种本能的善良,让他轻易可以付出一切,如为了减轻桓容负担,也为了楚怀瑜入修罗门;又如为了姜夏撞上剑锋,他做什么,从不计较得失。   也不多说,只是这样做了。   人便是如此,不要记得自己对人家的好,多记住人家对自己的好,就会容易开心。   桓镜已无所求,更加潜心。   红尘烟火再已动摇不了他,他每往前走一步,便是更近大道一步,到如今,太傅千金的招惹也如同无视,天下苍生亦慢慢沉重。   他知,自己在悄然变化。   入世,转向出世。   小爱,汇为大爱。   若有朝一日,他将堪破尘世,达到桓容也无法企及的高度。   这便是天赋型选手和后天努力型选手的区别。   桓容终究为红尘所绊,前二十年只是没有遇见,只是刻意疏远女子,不代表已然看破。   便是可以这样用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做比喻——   一老一少两个和尚,过河途中遇一妙龄女子,女子脚有疾,不宜趟水而过,出家人慈悲为怀,便想相助,小和尚道:“施主稍等,待贫僧去寻一过路人来。”   老和尚却摇头,背起了那女子。   若真的放下,便不是形式上的不近女色,而是大大方方近了,也心无杂念。   对桓容桓镜而言,老少便是这样颠倒了。   如今放不下的,却是桓容。   无悲无喜,也只是还未历经风浪,若从中走一遭,还能不动荡,才是真绝色。   这一点上,他不如桓镜。   因为姻缘。   ·   若天机门前掌门还在世,还未得道的话,便会告知这师徒二人,如何去看姻缘。   那是尾指上的红线。   前掌门到底有些私心,教了所有本事,却藏拙了姻缘。   便是不想徒儿为情所困,勉强顺利走一遭,挨上大道的边。   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,这是命数,如何抗拒也不会改变。   有一种说法便是——   人生下来,命已定。   而你所作的努力,只能在这个基础上稍微改变,不让它往更坏的方向发展,这亦是努力的价值和意义。   你不得不承认,在这个世界上,现实近乎严格。   不同阶·级的人生来就注定不一样,什么不分三六九等只是美好的愿望,连考试都要排个名次,怎么能奢望社会上更加宽容呢?   你的出生,已是命数。   你也不得不承认,它真的决定了你人生的很大一部分,这个世界上,跨越阶·级的太少,你所看到的,也只是寥寥个例。   但大多数的你我,都未必能成为那万里挑一的幸运儿。   所以需要努力。   信命,却不认命。   倘若失败,便也淡然。   至少努力过,这世上最大的遗憾就是你本可以。   命是命,作为是作为。   因为也有种说法,命是可以改的,它取决于你的努力,还有对机遇的把控。   可那些东西到底有些虚无,我们真正能做的,还是只有去努力。   或许真正努力一把,才能知道绝望?   ·   所以说——   姜夏是真的有些绝望。   几乎什么方法都试了,可她一联系不上系统,二离不开这个世界。   只能跟着桓容这个直男,大江南北到处晃悠。   他还总是张口闭口机遇,玄机,运势,命数。   姜夏想,如果不是长得好看,她早就想方设法弄死桓容了。   好吧,其实不是因为好看,只是因为,有些像那个少年。像那个沉默寡言的天才。   便是这样跟着,也甘愿。   有时候,某个瞬间,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两个人。   比如——   国师大人真的缺乏生活经验,但好在他学得快,二人走在途中,面临弹尽粮绝时,桓容便真的如戚生般,从地下赌场赚得满钵出来。   自然而然,有打手在后边追赶,桓容倒是当做乐趣,带人兜好几个圈子后,又鬼魅般出现,笑笑说:“我凭自己本事算出的大小,你为什么要追。”   便是诸如这般,桓容离了宫廷,走在市井小民中,越来越像一个人,他总是烟白帷帽遮面,无人得见那欺霜赛雪的容颜,也无人知他是国师。   只是颇有人羡慕姜夏,因她身边的男子气度不凡,定然是某方贵人,且他品格端良。丝毫无纨绔子弟的流俗之气。   何以见得呢?   青年显然是富贵之人,可他丝毫未看重自己,只是住普通的小店,吃普通的饭菜,过着最普通的生活,却在每到一处时,替穷人瞧病,分文不取,甚至大散银钱。   这让那些乡绅情何以容。   最终也不过是诋毁桓容的钱不干净而已。   但怎么会不干净?经由赌场这一媒介,青年很好地从富人阶层取出部分流散到穷人阶层。   但也只是部分。   桓容很清楚,社会需要阶·级,也需要秩序,这些东西不可能一下打破,那会天下大乱,就说历史上的农民起义,也不过是阶·级替换,换血而已,那些阶·级仍在。   无可否认,这是一个国家的根本,桓容也从来是一个有分寸的人。   他始终是心系天下的。但正如那句谁也不是圣人,这些年中,他也满手血·腥。   古往今来,任何事情,必有牺牲,这是大势所趋,也是无可奈何,所谓天下安定,也不过是大部分人安定。   每到这时,桓容便觉得自己渺小,渺小又可笑,他坚持着太义,同时也怀疑着大义。   或许,这便是二十年来他永无法得道的原因。   既怀疑道,又如何能入道。   他不似桓镜,总那般单纯地相信,这样的赤子之诚,才能不堕圣心。   桓容似乎看到了这点,便愈发珍惜每一日,很多东西都虚无的,只有今日,才是今日。   学会珍惜每一个今日,已是难得,他开始走得慢一点,也注意到了身边的人,态度突飞猛进。   一开始,若下雨时,皎若明月的青年是丝毫不会顾及身边女子的,他不仅仍自己戴着帷帽走在雨中,甚至若街边行过踏踏马蹄,那些马车溅起路面的水时,他都是爱干净地叫姜夏。   然后猝不及防,把那女孩子的肩掰过来,挡在自己身前。   一并挡住所有溅起的雨水。   ……   至少一开始,桓容多多少少还是把人当兄弟看的。   但同时也很奇怪。   似乎能欺负姜夏的,只有他自己。   那是恰逢上元节,街头巷尾张灯结彩,他们已远离盛京,到了边陲小镇,小镇民俗尚不够开化,行为举止也野蛮。   姜夏不过在拥壤的人群中与桓容走散了,便眨眼间,被几个高头大汉绑了,卖进了妓·院。   他们似乎是惯犯,专对付外地人,结果无非是逼着女子的亲人们来高价赎,如若不然,就真的做的妓·子。   便是这般毫不讲道理,山穷水恶的地方,不认王·法皇帝,爱抱团,十分霸道。   桓容永远会记得那日。   若可以,他会在一开始让姜夏牵住他的手,而不是仅仅抓住衣袖,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,桓容也没有。   因为热闹,人群悄然冲散了他和她,他又是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,心思便多在人挤人上,及至姜夏不见了,才猛然发觉。   而后,捻指轻算的瞬间,他已找到她在哪里,便是头一次在民间施展出神入化的轻功,瞬移般无影无踪。   显然,妓院里的人也料想不到,料想不到他这般快。   只是把姜夏和其他拐来的女子扔到了一起,圈在笼子里,还未揭开黑布,等待竞拍。   那日众人只记得,那个身量极高的青年拔出身后剑,抬袖瞬间已划破笼子上的黑布,不过一道剑芒而过,已威慑四方。   随后,他揭下帷帽,如瀑般一头黑发半散半束,竟有几分仙风道骨,可那帷帽下的容颜更是叫人惊艳,甚至屏息。   这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   一景一物,都似配不上这个人,配不上他一身风华。哪怕素衣白裳,桓容只是抬眸,也叫人挪不开眼。   他的目光,却始终看着姜夏。   就那么安定人心地望着她。   剑芒扫开挡路的人,不过寥寥数秒,已走至她身前。   伸出手,说:“我来晚了。”   哪里会晚?   姜夏难得展颜轻笑,这个瞬间,便是她觉得桓容最像戚生的瞬间,叫人从头到脚暖意融融到心底。   她也难得使了小性子,对桓容说:“要带她们一起走。”   话音落,笼中其他女子连连点头。   桓容望着她半秒,笑意愈发分明,而后他低首一笑,“这有些难。”   “你可真是麻烦。”   话虽如此,他还是依言,一个也不落,妓院的人却不肯了。   又召了大批护院,问桓容道:“你是何人?怎敢如此嚣张。”   “桓容。”青年似笑非笑,那双清透的眸里竟有几分腹黑。   待众人蜂拥而上时,他又抬剑一扫,不伤人,却也无人能靠近。   剑芒清亮中,那落拓潇洒的男子又说,随他怀中令牌而出,“免得你们说我仗势欺人。”   众人望去,哪怕穷乡僻壤如此地,也认得,这是当朝国师令。   比天子还叫人可怕。   因为国师不仅是国师,还是天机门的掌门,天机门又隐隐超出这个时代,是越被这个愚昧地区所忌惮和害怕的,甚至关于桓容都有些神化。如今众人见了,见了他三尺剑锋,见了他盛世容颜,更信是九天神明。   送佛祖般把人送走。   正是夜间,小镇下了点雨。   晚风吹得人骨缝生寒,牛毛般的小雨其实清爽,但那是对身体好的人而言。   这绵绵细雨中,桓容难得温柔,他脱下外裳,扔到了身后娇小女子身上。   却是什么也不说。   这让姜夏愣了愣,直男的温柔真的让人受宠若惊,也容易叫人心动,但若轻易心动,便不是姜夏。   可或许是那晚气氛正好,或许是桓容回眸一眼太温柔,在夜色里无端让人心中蠢蠢欲动。   他问:“为何不走?”   姜夏摇了摇头,多少有些惊吓,她失去武功后,确实弱了许多,连气色都轻易透着苍白。   可她不后悔,也无亏欠。   桓容却是深有感触,夜风泠泠中,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。   很难,很凉,很叫人…心疼。   是心疼吧,桓容很少有这种心里堵得慌的滋味,可遇见她后,看见那些和未来交错的画面后,总是会这样觉得。   他知道,他的喜欢,又深了一分,他甚至开始在意她喜不喜欢他。   却仍旧没有算出个结果,就像找不到让姜夏回去的路是一样的,她就像被遗弃的人,哪里都不属于,超出一切伦·理纲·常,自然科学。   这叫人心底发凉。   桓容将心比心,真的温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,他忽转身,微弯挺拔的、从不为谁低下的腰,说:“上来,我们回家。”   这声音竟有些低沉,又醇厚,像极了那个夜,那个人。   那一晚,戚生也是这样的。   姜夏有些不知所措,她痴痴立在那里,可还是要费劲地抬起头才能看他。桓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,像是本能般,又如跨越千年光阴般,他伸出手,把她拎到了上面的台阶。   “这样好点。”他说。   时光便在这一刻让人产生错觉,妓子院门前,他和她皆是一身古装,却不约而同看到了未来。   有些人,哪怕再变,刻在骨子里的小习惯也不会变。   就如身高差,他不是选择站低些,也不是叫她站高些,偏偏选了这个方式,选了上手拎,怎么不叫人怀恋?   姜夏忽然微微红了眼眶,她含着泪,靠在了他的背上,轻声说:“快走吧,雨再下会,天该全黑了。”   桓容心中忽然一滞,原来她都记得,记得这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有夜盲症。   因为从小多读书卷,青年虽然注意了,却在夜间视力越来越弱,当然,也有其他多方面的原因。   他不禁又想起,未离开宫前,背上这轻轻的人儿去寝宫找过自己,似为了求证什么。   那晚,从嘴碎的太傅千金口中,姜夏得知了桓容这些年所受的苦楚,仍不大信,若果真如此的话,桓容注定被楚怀瑜所杀的结果是不是太不公平呢?   她深知这一切,便也想做些改变,倒不是多事,只是自己都说不清,不忍也好,舍不得也好。   总而言之,先求证才是真。   怀着这样的念头,她摸黑溜进了国师的寝殿,灯火全灭,桓容已然就寝了,但这点动静,虽轻,却还是惊扰了他。   可就在他拂袖燃灯前,那个偷偷摸摸的女子已爬到了他的床上,咫尺之隔。   为了避免尴尬,桓容未点灯。   也是想给姜夏一个机会,让她知礼退开,哪知对方远超桓容的想象,直接上手扒衣。   他后背的大片皮肤便这样暴·露在空气中,也现出了沟壑纵横的伤疤,在那如玉的肌肤上,破布娃娃般,无声控诉着这些年遭遇的暗杀,往前掀,他胸膛下,腹部也有伤痕,就连心口,都有很小很小的伤,是莲花细钉造成。   拜楚怀瑜所赐。   他那时年少轻狂,未满十岁,在桓容赐他这一武器时,猝不及防伸手,扎到了当时的少年胸口,可也有着分寸,只是恨。   小小的孩子张牙舞爪,一口咬在少年桓容的肩上,深可见骨。   他咬着,流着泪。   可还是恨,恨为什么是他杀了父皇,恨为什么他要扶持自己。   桓容不知的是,楚怀瑜想做个好皇帝,多少有他的原因。   便是一边恨着,一边作为动力鞭策着,成长着。   当这些往昔通通解·剖出来时,桓容的眸难得有些苍凉,他随手往上提了提衣衫,遮住肩膀,静静听着姜夏凌乱的呼吸声,不说话。   事实摆在眼前,姜夏的心是动乱的,也更加坚定了,尽她可能,化解这本不该是宿敌的“宿敌”。   如此打定主意,她便打算离开,可下床的刹那,那个无波无澜的男人忽然反身一压,把她扣在了床塌和自己身躯之间。   “你过分了,不许多事。”   桓容这样说,仍旧是浅浅淡淡的。   姜夏又是个性子裂的,当即十八般武艺轮番而上,誓要摆脱桓容的桎·梏,去找楚怀瑜说清。   她出自这少年公子的修罗门,比谁都清楚,他要桓容死。   这样想着,姜夏挣扎得更加用力,可桓容真的不好惹,他只是轻轻锁住她的手腕,却叫人动也动不了,还一本正经说:“歇一会,歇一会。”   等你想清楚了不插手,我就放开。   “这是男人之间的事,你懂吗?”   姜夏偏过头。   “我只是不想有人送死。”   “你在意我?”桓容凑近,莫名就想贴在她耳边问。   “你想多了。”   她矢口否认,甚至闭上眼摇头,却在这时,那人凑近的唇,正好贴上她转过来的唇。   桓容是看不见,但也不傻,很快整个耳朵都烧了起来。   他愣神的瞬间,姜夏已红着脸跑了,做贼心虚般,落荒而逃。   可那一吻,还是叫人难忘。   她拍拍脸颊,仍旧死不承认。   怎么会呢?   不会的。   在那之后,她仍旧去找了楚怀瑜。也知道自己很过分,却觉得,既然她提前看到了结局,便要让这一世不同于上世。   楚怀瑜和桓容,不该如此。   出乎意料地是,那少年天子从从容容,似乎十分高兴地听她说,甚至于她口干舌燥时,亲手斟上一杯热茶。   姜夏便知不妙。   她定定看着楚怀瑜,问:“你听了吗?”   少年天子很坦率地摇头。   “我不想知道与他有关的任何事,只是你想说,我便“听”。”   “那如何肯听?”   “这样吧。”楚怀瑜忽然眯着眼睛笑了,“我教你写字,边写边听啊。”   原来,他从未忘却。   ——等下次来,我教你写字。   只是这个下次,总错了时机,错了相逢。   姜夏应好。   天子之诺,一诺千金。   他也真的认真听了,越到最后,弯月般的眸子越发冰冷。   可握住姜夏的手,还是未变分毫,他环在她身后,十分有礼有节的一个距离,认真教她写字。   写的是他的名字。   听到那些他不曾知道的,心绪终究难宁,楚怀瑜冷了神色,再不复笑意盈盈,可当姜夏原原本本用这里的文字写出他的名字时,他所有难言的情绪又烟消云散。   其实承认自己错了并不难。   他肯听进她的话,一如几年前,那句众生皆苦,非我一人。   在姜夏的叙述中,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桓容,也相信。   正是建立在对她信任的基础上,那些逆耳的话,也并不难听。   只是他的心终究波澜大动。   楚怀瑜仿佛看见,那些逝去的岁月里,桓容背后的伤,是某年某月替他所受,被朝中某方势力所伤,这些太多了,姜夏一点一滴告诉他,他甚至没记住。   印象深刻的,只有心口那一道。   为他的莲花细钉所伤。   他拿着桓容给他寻的武器,伤害桓容,还咬他。   这些年来,他一直恨他。   更像是一种习惯,在自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,拿出来鞭策。   他要杀他,只是不肯正视这样软弱的自己,只是觉得这些年所受的苦委屈,只是…因为无论他如何恨,桓容都在。   都不曾背弃。   他哪里想杀他,只是希望这个人彻底消失。   假死也无妨。   至少全了他作为帝王的面子。   他不得不证明,自己不是国师手底下的小废物,只是隐忍藏锋,如此才可服众。   帝王权术,从来如此。   到最终,楚怀瑜还是放下了。   桓容死不死已不重要,就像娶不娶那些妃子一样,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,当他拥有绝对实力时。   如今他虽坐拥天下,也还甚是年轻,无法面面俱到,无法稳如磐石,他还需要经年累月的积聚,一点一点囊括寰宇。   他知道,只是骄傲。   如今却愿意为一个人放下,这兴许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了。她以为把内力全还给他,甚至不惜自断经脉就两清了,可在楚怀瑜眼里,却是远远不够。   明明,是他欠她。   少年弯唇浅笑,再次打开那幅画卷,把她写的、他的名字,裁下镶了进去,就在她的模样旁边,工笔画和稍显稚嫩的笔迹并不相称,就像他和她。   强塞到一起,也只会是画卷上这般不和谐的模样。   楚怀瑜知道。   他从来清楚,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。   决不任性。   ·  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。   那些岁月仿佛一夕之间走远,又仿佛在昨日。叫人重拾起时,万般感慨。   姜夏伏在桓容的背后,感受着绵绵细雨,她轻轻说:“天已经全黑了,你还看得见吗?”   “你不是在吗?”桓容轻笑一声,在夜色里飘渺动听。   她亦笑了。   这样走下去,似乎也没什么不好。      ☆、来世再重逢   再后来,他们一起看岭南的雪,经过塞北的黄沙,在最好的年纪,和一个正好的人走过万里山河。   从轰轰烈烈到平平淡淡,我依然想和你走下去。    这或许是喜欢吧?  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,姜夏折了一束最好的花,送给桓容,她说:“国师,我是第一次喜欢人,你多担待。”   青年没有接,只是从身后也拿出一束沾着露水的花,“很不凑巧,我也是。”   姜夏笑着接过来,却说着最煞风景的话,她说:“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。”   桓容敛了敛眸:“我知道。”   所以,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,都是永远。   我只在乎今日。   若你去了,生死相随。   ·   第三个冬日的年头,这句话来得晚了些,却终究应验。   姜夏熬过了两个冬天,终究没能撑过第三个。   她离世时,手上还捏了一束小花,水分尽失,捏得很紧。   连桓容都分不开。   他的手指细细描摹她的容颜,淡淡絮叨:“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,我一点都不喜欢吃酸的,因为你喜欢,我也不喜欢吃辣的,还是你喜欢,可你若能一直喜欢下去,该多好?”   现在你走了,我一日三餐也不知该吃什么了。   “很没意思。”他说:“没了你这个小麻烦,我真的很没意思。”   所以你等等我。   别走太快。   他想的很周全,拿出了早偷偷准备好的大红嫁衣,开始替她梳妆打扮,如对待新娘子那般。   而后,桓容也终于褪下一身雪白,解下雪白发带,换上红衣。   他许不了她生时明艳,定会许她一个死后繁华。   活着时,桓容从未开口,因为他知道姜夏会拒绝。   她已是苟延残喘的人,不会轻易许下一世之诺。   可她低估了他对她的喜欢。   也低估了他的决绝。   却终究如她遗愿,没有土·葬,也没有火·葬,只是沉入水底。   因为她还抱着一线希望,想以这样的媒介,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。只不过,身旁多了另一个人。   是桓容。   生死相随。   他其实那般绝望,连分命的方法都想了,不顾她的阻拦,青年固执己见,以他血,养她血,说是续命也可,可终究,他拉不回她,哪怕失去一半的生命。   此刻,尽数可抛。   沉在深水中,桓容仿佛看见来生,她亦用血续了他的命。   是否冥冥之中,早就注定?   他是桓容,也是戚生。   ·   姜夏再醒来的时候,不再是那片白茫茫的空间。   脑海里却仍有系统在说话。   是277。   带点控诉,又带点欣慰。   它说:“因为戚生,在他漫长的岁月里,又或者说行侠仗义的日子里,帮助了一个可怜女人,而这个女人的对手,是带着系统的。”   “——正是它们所不耻的小三部门的任务者。”   也是因为这个意外,戚生从那个小三任务者身上发现了系统。   他那般聪明,已然猜到姜夏来历,便是直捣云霄,大方要人。   因为他的到来,系统部门大乱,如中了病毒般秩序凌乱。   277也没有幸免。   所以姜夏才会联系不上它,甚至恢复了最低版本的出厂设置,就是那冷冰冰的机械音。   至于任务,也是应戚生的要求而改,既然姜夏一定要做任务的话,便宜谁都不如便宜自己的前世。   戚生很有耐心。   也等到了她回来。   在这个过程,他始终是看着自己前世经历的。   甚至情感相通。   他是戚生,也是桓容。   ·   得知这一切后,姜夏愣了愣。   她看着周围的一切,竟然是外婆还在世时的模样。   她穿上鞋走出老家的房门,果然看到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,正剥着豆子,打着井水清洗。   老人家笑容温和,体力却是不支,只是捶着腰坐在小板凳上。   姜夏就下意识想去扶,却在这时,隔壁的李子树后探出一个少年,十分俊俏。   眸光漆黑,玉石之质。   他笑,落出洁白的牙齿,一个利落翻身跨过庭院,说:“阿婆,我来帮你。”   老人家连连道好,发现姜夏时,还不忘介绍道:“夏夏啊,这是咱们家的新邻居,叫戚生哥哥。”   见女孩子木讷,她又对那少年说:“你别见怪,这孩子野,这不前几天爬树摔了头,才醒。”   戚生笑笑:“小夏妹妹。”   这一声,姜夏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,她回到了现实,见到了外婆,却还能有幸不失去他。   “是啊。”系统最后说到:“是戚生和我们领导做的交易。”   他以不死之身,换与你幸福一世。   “祝你幸福,珍惜眼前人。”   277说完,彻底消失不见。   姜夏揉了揉眼睛,跑到外婆和少年身边,咧开嘴,喊:“阿婆…”   还有——   “戚生…哥哥。”   “真乖。”少年揉了揉她的发,偷偷塞到她手心一束小花。   和那时,她想给桓容的,死前仍紧紧握着的,一模一样。   是桔梗。   花语无望的爱。   亦是永恒的爱。   ——若爱永恒,即便无望,也能跨越时空,再相守。   这一次,我许你一世温柔。   —完— 作者有话要说:  又走了一路,谢谢各位作陪,结果我也不知道好不好,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家满意,只是觉得继续写的话会让大家审美疲劳,虽然我这写的也算不上美哈哈,那就在最好的时候结束吧。